7. 一切都是缘法•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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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仲基从没想过会收到那个人的死讯，那天，他就看到很少有什么冷静以外的情绪的叔叔失态的连外套都没穿，还穿着室内拖鞋就奔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念一动，听到了那个人名字的他也就跟了出去。
正如几年前第一次从宋成贤那里听到夏西雅的名字，恍如隔世却又栩栩如生，下意识的他也就厚着脸皮跟宋成贤说他和夏西雅那个死对头是一直以来的好朋友，跟着宋成贤去了她家，然后见到了她。
她还是那么毒舌又懒散，两年过去了，从眉角眼梢透露出来懒洋洋闲适好像从来没变过，似乎没有人能让她动容半分的模样，看着就是让人觉得份外可恶。
果然还是不能和她做朋友，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宋仲基忘记了对叔叔的承诺，但良好的自制力让他控制住了想开口嘲讽的冲动，笑着说道。
“你好，我是宋仲基。”
然后就看到了那人脸上一如既往一闪而过的嫌弃，宋仲基笑的更加温文尔雅，抑制不住心里说不清的想法，又加上了一句。
“夏西雅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夏西雅。
好久不见，校霸夏西雅。
好久不见，救命恩人夏西雅。
她在他的眼中一直带着神秘的色彩，正如最开始他在一向和所有人都不太亲近的杜在瓷的口中无数次听到同一个名字，正如他不知道杜在瓷口中看起来跟天神一样的夏西雅是他小时候溺水惊鸿一瞥的救命恩人一样。
但在错位的年少时光，他的救命恩人是杜在瓷。
初见夏西雅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学校那棵有些低矮的树旁边百无聊赖的盯着天空看，看着嚣张又孤寂，像是独立行走在人世间找不到同伴的妖怪，神秘而又份外让人好奇。
然后他就看到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好不容易跟他说了几句话的杜在瓷就往那边飞奔过去，脸上带着少见的热情，就连眼神都是份外不同的，哪怕夏西雅一直不冷不热，杜在瓷的眼神也依然发着光。
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反而杜在瓷因为他盯着夏西雅的时间太久，转头看他的表情充满警惕。
后来他跟杜在瓷渐渐熟悉，跟杜在瓷所喜欢的夏西雅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他听过夏西雅的大名，三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夏西雅，那些被人津津乐道也无非就是色彩非常浓厚的校园女混混夏西雅，不好好学习天天在外面打架的夏西雅，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的夏西雅，传说中雏妓的妹妹迟早也会走上她姐老路的小雏妓的夏西雅，这些名头冠在她身上的名头数不胜数，没有一个好的，以至于平凡如宋仲基在见到拥有着无数非议的夏西雅的时候难免也带了点人之常有的偏见。
其实那只是一个看着懒散其实也非常懒散的女孩，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晒太阳，梦想晒出一身健康的肤色，偏偏怎么也晒不黑，非常毒舌，一说话喷洒的不是口水，而是毒液，不常笑，偶尔笑的时候也是讽刺嘲讽的笑容，真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大概第一次见面他眼中的打量审视被夏西雅察觉了，也之所以夏西雅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戳中他的死穴，宋矮子，宋矮子的叫着，后来杜在瓷遇到危险，夏西雅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嘴角挂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就更让他完全没有好感了。
她大概是没心没肺的，但即使是这样，每天放学后在学校门口等着杜在瓷的却又还是她，下雨的时候完全把伞靠向杜在瓷淋得自己浑身湿透的也是她，好的坏的都让她做了，宋仲基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难以捉摸的一个人。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对杜在瓷并没有杜在瓷对她那么好，她也并不值得杜在瓷对她好。
杜在瓷是一个好女孩，虽然并不喜欢说话，但就看她从小就那么勇敢和善良的救了溺水的他，宋仲基也想对杜在瓷好一点再好一点，虽然杜在瓷一直非常抗拒他，但随着时间和一些事情经历相处下来，他和杜在瓷的关系也在突飞猛进着，他想，他是喜欢杜在瓷的，而他和杜在瓷关系越好，对一直横档在他们之间被杜在瓷更为关注的夏西雅也就越发不满意。
夏西雅并不坏，只是喜欢打架，身上总是带伤，太危险，带着很多不确定性，太难看清，并不适合单纯善良的杜在瓷，年少直接的少年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表现了出来。
所以持续不懈的只要一有空他就在夏西雅和杜在瓷的关系上搞着破坏，虽然总是失败居多，被夏西雅用嘲讽的目光看着，然后他就会和夏西雅产生新一轮冲突，虽然最后结果大部分都以他被毒舌技能已经登峰造极的夏西雅击退，也因为无论在什么方面没有经过历练的他都几乎很难斗过百毒不侵的夏西雅，他总是沮丧着的。
但他仍然乐此不彼着，甚至夏西雅单方面的镇压他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相处的常态。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在树下睡觉的夏西雅，想去挑衅她，却被杜在瓷伸手拉住。
“你喜欢上西雅了吗？”
“没，怎么可能？！”
他诧异的下意识反驳道，看着面前的清秀少女红了脸。
你喜欢我对吗？”
杜在瓷非常直接的问道，然后就看到少年不仅仅是白皙的脸颊，连耳朵都红了，看起来青涩又纯真。
“我们在一起吧。”
杜在瓷这样说道。
“可是·····”
“你不喜欢我？”
“没，没有。”
“那我们在一起吧。”
杜在瓷这样说着，浑然不像平常羞怯阴郁的少女，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直接拍板盖棺定论道，宋仲基忘记了原先的问题，下意识被蛊惑了一样点头。
然后他这个刚上任没有一分钟的男朋友就被杜在瓷扯到了夏西雅那边，宣布了关系。
“哦，恭喜啊。”
刚睡醒的少女懒洋洋的说道，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没有一点真心实意，让他的喜悦立即变得索然无味。
再然后他就跟杜在瓷真的在一起了，沉浸在有好感的女孩居然真的跟他在一起的他过的简直乐不思蜀，每天都晕晕乎乎的，如他原本所期望的，他们和夏西雅相处的时间渐渐减少，他忽略了杜在瓷的冷淡，甚至忽略了杜在瓷身上逐渐出现的伤口，忽略了所有的不对劲。
偶尔在街上看见夏西雅也是惊鸿一瞥，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宋仲基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了夏西雅转学的消息。
他急匆匆的跑去杜在瓷家里找因为生病在家里呆着的女朋友，却看到杜在瓷穿着睡衣站在楼顶上，来回走动着，然后停住，张开了双手，风吹动着她的衣角，然后似乎看到了正在往她的方向跑去的宋仲基，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笑了一下，从楼顶一跃而下。
风吹动着她的衣服，张开双手的杜在瓷像被折断蝶翼的蝴蝶从空中翩然而下，在这世间再无踪迹。
与此同时宋仲基的手机铃声响起，宋仲基颤抖着手按开了手机。
是杜在瓷发给他的，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
“对不起，杜在瓷。”
她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是因为从没向他袒露过内心深处的想法，还是因为即使再对不起他，她还是要在他面前自杀？亦或是她从来不爱他可笑的歉意？
再后来他得知杜在瓷有一个，有一个爱上了□□却不敢上前一步夜不归宿喝醉了喜欢打人的酒鬼父亲，还有一个总是保护着她替她挨揍的姐姐是□□的混混朋友，哦，对，混混朋友的姐姐正是那个酒鬼父亲所爱着的那个人。
这真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再然后姐姐带着混混朋友转学，酒鬼父亲失去了所爱，杜在瓷失去了混混朋友，某一天酒鬼父亲打了一顿女儿，然后喝了一瓶酒，从窗户摔下，当天，杜在瓷也爬上了天台，从那里一跃而下。
或许还有不得不承认的，杜在瓷教室的课桌上被纸张所掩盖住的刻得满满都是夏西雅的名字，夏西雅送的东西哪怕是早就融化的糖也让杜在瓷视若珍宝，从杜在瓷那里得到夏西雅很有可能才是他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的事情，这些对于宋仲基都是一些未解的谜题，但一切都结束了，杜在瓷死了，夏西雅也早就转学了。
宋仲基的青春在这时戛然而止。
后来夏西雅出现了，他想问清楚一些事情，或许还有一点恶劣的报复心态，一直与她针锋相对，后来他仍然想找她，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就是想要找她。
年岁越长，大概也就越看清楚了当年的一些感情，他大概想的是她要是不离开，杜在瓷未必会死，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应该，夏西雅并不知情，她甚至从小到大一直在保护着杜在瓷，杜在瓷的死亡也不该是她的责任，但每天梦到杜在瓷在他面前一跃而下的场景的宋仲基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即使不能做什么，他也想让那个人难受一下，但被夏西雅避开过几次，后来被他叔叔察觉了，被严厉制止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并让他父母限制他外出，再后来高中她读女校住校，她似乎也在避开他，他仍然没有机会。
再后来大学，他成了演员，出入更是受到限制，再后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索然，不再像年少时想与她对，也不再像后来再相遇想把所有负面情绪对她发泄，他想与她和好，即使从头到尾她从没做过什么，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他在叔叔那里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每次闲下来都在犹豫，犹豫着发什么好，知道了要发什么，又在犹豫哪个时间段发比较好，犹豫好时间段又在想夏西雅反应的他最终短信也没发出去。
又是错过。
从宋成贤口中他得知了另一个故事，比如夏西贤是夏西雅的妈妈，却当了夏西雅姐姐很多年，从来没让夏西雅叫她一声妈妈，她的叔叔明明是夏西雅的父亲，却当了长腿叔叔很多年，甚至连说都不敢去说……
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
正如杜在瓷的父亲爱上了夏西贤，杜在瓷对夏西雅某种类似依恋偏执的隐秘情感……他不过是替代品之类的存在……他并不清楚杜在瓷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也是不敢承认……
他们演绎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悲欢离合，哪怕是悲剧收场，每个人都在各自的人生中留下足够绚烂的色彩，而他不过恰巧机缘使然巧逢其会有幸围观了这场故事的局外人罢了。
他想掺和进去，但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可悲的不得善终，他把杜在瓷误认成那个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会不顾杜在瓷一开始的冷眼相向靠近她，最后爱上她，却被杜在瓷狠狠摔下，正如夏西雅之于杜在瓷，正如杜在瓷父亲之于夏西雅的母亲，正如宋成贤之于夏西贤一样，夏西雅之于他，对的时间错的人，对的人错的时间，总是没在那个对的点相遇，说一声“你好”，错过也是常有的事，有人把这称为缘法。
宋仲基想，他之于杜在瓷，之于夏西雅，大概总是没有任何缘法。
但无所谓了。
他忽然想起那年盛夏，夏西雅懒洋洋的靠着树干，三言两语就把他在一旁气的跳脚，杜在瓷在另一边抿唇直笑，他突然就迷离了双眼的场景。
你在笑，我在闹，切莫辜负好时光。
有些事情他还没弄清楚，但他已经不想再去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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