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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梦之有二3
夜已深，玉京门山下的村落清静。
江雪禾在研究如何算偏爱——
他入了帐内，隔着被褥，将缇婴抱到怀中，用手拍她后背，哄她睡得安稳些。
他虽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轻声问：“这样算不算？”
睡梦中的缇婴自然无法回答他。
她痉挛间抓着他手臂，指甲紧掐。江雪禾怕她被衣料咯着伤到手，缓缓向上抹开袍袖，好让她的手抓到肌肤上。
烛火下，江雪禾手臂肌肤也是伤痕累累，符咒困缚。但幸好缇婴睡着了看不到，不会被吓到。
噩梦中的缇婴只是想找个浮木，抱着的浮木虽然挽起了袖子，却没有推开她，她便颤得轻微了些。只是在昏沉中，依偎向江雪禾。
这是于理不合的。
人间像他们这么大的少年男女，哪怕再是兄妹情深，也没有同榻而眠的道理。
调整好睡姿的缇婴舒服地叹了一声。
他试图唤醒缇婴：“师妹？”
换言之，那符咒对他的束缚，少了一重，他可以恢复一些东西……
灵力传输后，缇婴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了，小颊上有了血色。
糊涂的睡梦中的缇婴说不清楚，抽搭着闭了嘴。
他垂目，望着怀中的少女，有些为缇婴的未来担忧。
酸与死后，秽息重回天地，怨气也消解。江雪禾因这重功德，压制他的符咒之力弱了几分。
一试之下，果见她灵力枯竭得厉害……他的灵力将将探出，她便如饥似渴地向上仰着吸入。磅礴灵力如泥牛入海，片刻都寻不到踪迹。
这样的能力……也要修行吗？
恰恰江雪禾自己的灵力，不说取之不尽，也是很难用尽的。
而他若是叫狠了，以小师妹的脾气，恐怕醒来又要不高兴。
江雪禾吃了一惊：师妹的灵力比他以为得还要弱些。
她推他：“我不要你……”
但他担忧也是没什么用。
小婴好乖。
她翻了个身，脸朝下埋入他怀中。她真是个懵懂的孩子，张臂搂着他腰身，因为那与前师父不同的感觉，而疑惑地蹭了蹭。
突然多出个小师妹需要照顾的感觉，还是有趣的。
——
缇婴睡了好长、好饱的一觉。
于是，江雪禾便将缇婴抱在怀中，一指点在她额心，试探着为她传输灵力。
江雪禾好脾气：“那你要谁？”
也许是他唤得太轻，也许是她入梦太深，他推她几次，她都醒不过来。
他是先恢复声音呢，还是面容，或者先将手上的伤祛除？
江雪禾想到风帽一角掀开后，女孩儿圆瞪的好奇眼神。
柔软的乱发如水藻般，浮在少年腰间，落在少年玄色衣裳上。
二师弟为何迟迟不来接她？自己何时能离开？
江雪禾抵在她额心的手因她的乱动僵了僵。他想了想，手指换个角度，从侧方轻轻挨上她额头，继续为她输送灵力。
师父平时就是面对这么乖的小婴么？
可若自己是恶人，小师妹这般轻易相信他人，被欺负了怎么办？师父什么都没教小师妹吗？
自己与师妹待的这几日，身上谜团很多，似乎已经引起师妹的困惑了。待她醒来，他少不得作出解释。
江雪禾对自己那位很少蒙面的师父，生出了些微词。
不过比起那些，江雪禾想得最多的，是一件事——
不过，如今该拿师妹怎么办呢？
江雪禾陷入沉思：未经师妹许可，他自然不好进入她的识海，看她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他大约猜的出来缇婴做噩梦的原因。
霜露浓重，烛火照在流水般的帐上。
她是符修，又对鬼魂亲和过强，一旦灵力衰竭，必然会引来天地残念形成噩梦来侵扰。
江雪禾一动不动。
想帮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她输送灵力。
恐怕要吃不少苦头吧。
不哭了，不叫了。睡得很是香甜。
缇婴之前不知道在她自己身上用了什么法术，法术反噬后，腰腹间血流不止，伤得不轻。而在反噬之前，她还逞强，杀了酸与。
可是江雪禾俯眼，看到缇婴蹙着眉尖，脸色煞白，眼尾泪渍。
那便先恢复一部分面容吧。
——
独行惯了。
按照江雪禾这几日对自己这位小师妹的了解，她的修为术法灵力，没有一样不错的。唯一不错的天赋，她又因怕鬼而不肯练。
但他转念一想：她先前跟着师父，如今跟着自己，日后还会被她二师兄领走，或许还会进入玉京门，得到那般大门派的庇护……他也没必要太担心师妹。
她被困在十岁那个旧梦中，本来怕得要命、哭得要死，忽然间，天地下起了一场皓雪。
那雪，把梦中的村子埋了。
昏黄的天色暗下，苍山空茫沉寂，乌鸦排翅旋转着飞走，缇婴独立寒夜，仰望飞雪。
她不觉得雪冰冷。
她喜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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