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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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宁芫耽搁了几分钟。
刚走出学堂，便被人堵在了假山处。
宁芫抬头看着面前这一行人，心中猛然一沉。
是何青州，同他的簇拥。
何青州歪着嘴角，看着宁芫，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其他人也是不怀好意的看着宁芫，将她堵在假山前。
宁芫背靠假山，面前围着一圈人，躲无可躲，她面色阴沉，往前走了两步，想推开人墙，从人缝中钻出去。
却见她钻到哪，哪儿的缝隙边阖的更紧。
耳旁是何青州的恶意调笑，“省省吧宁芫，你以为我们在此处堵你，便会轻易放你出去么？”
宁芫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何青州的神色，不做声，脑中飞速思考，自己该如何脱身。
边见远处有人拎着一桶水，逐渐向这边过来。
宁芫心中一冷。
何青州看宁芫不说话，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你如何不说话？在学堂上，话如此少，我们以为你是学艺不精。如今在外面，话还如此只少，不会是个哑巴吧！”
周围之人哄堂大笑，神色各异看着宁芫。
又听何青州道：“还是说你从小无父无母，是以没人教过你说话啊？宁芫？”
宁芫抬眼，面无表情看向何青州。
她听到何青州所言，原以为自己会伤心，却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从小她便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也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于是当别人以为这是一把利剑，能够穿破她胸膛之时，宁芫也只是觉得可笑，心中平静无波。
何青州看宁芫表情，似是未达到他方才讽刺宁芫的预期后果，面上一片愤愤。
拎着水桶那人已将水桶带至人群中，何青州看着地上的水桶，眼神发亮，他转头看向宁芫，笑到：“宁芫，你不要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你这种人，同我们在一起上课，我都觉得学堂空气变得肮脏，都是被你污染的！如今，我们变帮你冲洗一下，让你干干净净的去上学，如何？”
宁芫看着地上漂浮着枯叶的水桶，心中涌现出一阵不安。
便见何青州狞笑着，示意一旁之人拎起水桶，兜头将整整一桶冰水，浇到了宁芫头上。
此时正值深秋，水寒刺骨，冰的宁芫一个机灵，背上密密麻麻起了一片疙瘩。
宁芫瑟缩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抬起头，发丝被水沾湿，丝丝屡屡挂在脸上，显得肮脏不堪，有水从两鬓间流下来，流到宁芫唇缝之间。
她紧紧的抿住了唇，嘴巴崩成一条直线。
何青州哈哈大笑，看着宁芫这幅神色，面上满是得意，“原来，淋了雨的狗，也还是一条脏狗，再如何，都干净不起来。”
宁芫抬起头，看了何青州一眼。
她睫毛湿漉漉的，尾端还挂着小颗的水珠，睫毛下是微红的眼眶，在睫毛半遮半掩下，显出一丝倔强来。
这眼神，看的何青州一愣，他身旁之人，也俱是一愣。
宁芫一声不吭，向前走了两步，推开人群，慢慢向自己卧房走去。
竟无一人敢拦他。
连何青州看着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竟也撇过了脸，不敢同宁芫对视。
宁芫浑身湿透，她紧紧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向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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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学堂中传出三个消息。
一是何青州失踪了，被人发现的时候，何青州正被绑在一棵大榕树上，身上密密麻麻缠满了麻绳，有些缠得太紧，已然勒进他的肉中，陷进皮肤里，显出一道一道紫青色的红痕。
二是听闻学堂后园新来花匠挖出一具腐烂女尸，花匠当场被吓晕过去，圣上听闻此时，着高凤成亲自细查。
三是学堂此月小考时间提前了，时间定在十日之后。
“哎，你听说了么？何公子被人在林中发现之时，整个人滴水未进，差点要昏死过去了。”
“我听说了，听说当时那样子，可惨了。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将何公子绑到树上。”
“他这人平时虽是跋扈了一些，但在学堂中，人缘也还不错。不知为何会突发这样之事。”
“说的也是。听说何公子被救下来之时，整个人狼狈不堪。大家问他是否记得绑他者何人，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似是被敲晕过去，醒来时便被死死绑在树上了。”
“那凶手怕不是个男人？”有人猜测道：“以何公子的身型，怕是一人作案，都不一定能将其绑到树干之上。”
其余人点点头，“保不齐是多人作案。”
宁芫对这些人的闲聊丝毫不感兴趣，今日她将自己梳整打扮整齐，还饶有兴致的将头发编了两根小辫儿，混在其他头发中，扎成两个小发髻，垂在耳旁。那两个小髻圆圆鼓鼓的，显得很有些可爱。
宁芫两只指头捏着书的一角，将书页翻来翻去，神色认真不已。
蒋宗平隔着人群，远远看了宁芫一眼。
宁芫似有所觉，她抬起头，与蒋宗平对视着。
她眼神平静，蒋宗平倒是不知为何，微微偏过了头。
宁芫觉得无甚意思，又低下头，手指在书页间细细翻过，发出簌簌响声。
宁芫想，这翻书声音，倒是挺像昨夜榕树书页簌簌落下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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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学堂授课之人是妙音夫子。
妙音夫子是宫中乐师首席，被特意请到书院教授琴艺。
妙音夫子此人自小学琴，在琴艺上极有天赋，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便能超越大多数人。
只是她对自身也要求甚严，即便是在自己极有天赋的情况下，也要强迫自己每日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以提升自身琴艺。
有曾拜师在妙音夫子座下之人私底下同旁人说过：“妙音夫子此人，虽表现出欣赏极度勤奋练琴之人，心中最为钟爱和偏心的，往往是那个真正有天赋的，最终将自身琴艺悉数传授的，必将是天赋之人。”
是以，宁芫在上妙音夫子第一堂课之时，便被在外罚站，理由是琴律不通便罢了，态度更是极其不诚。
宁芫孤身站在学堂窗外，看着漫天飞舞的枯黄树叶。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也同她一般，看着这秋日里漫天的枯叶，问道：“为何一人在此罚站？”
宁芫原本还在愣神，这会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去，是高凤成。
她没有回答他方才那个问题，只是道：“午时方才下课。你这会便在此等宋姑娘，怕是过早了一些。”
高凤成原本神色平静，这会听到她提起宋以瑟，顿了顿，“我不是来找她。”
宁芫“哦”了一声，似是并不在意。
高凤成看宁芫神色冷淡，眉心不经微微拧起，“宁姑娘先前便是如此翻脸不认人么？”
宁芫闻言一愣，她不明所以的看向高凤成，“先前？是哪个先前？翻脸不认人，我又如何翻脸不认人了？”
高凤成看着她，带着些冷意，“自是高某失忆前那个先前。”说罢又压低了声音，“昨夜我帮宁姑娘将何公子绑在树上之时，宁姑娘对高某可不是如此般冷漠态度。”
宁芫一愣，她装作不经意往窗户里瞥了一眼，学堂内众人正各个面色严肃，手指翻飞，尽力扒拉着桌上琴弦。
她未想过，高凤成会在此处提起昨夜之事。
昨日她回到卧房之时，早已浑身湿透。
秋末的河水冰冷刺骨，她原本只着一身薄薄衣衫，一整桶水从她脑袋顶兜头灌下去，水顺着她的衣襟钻进中衣里，从里到外，将她淋了个透。
宁芫回到卧房，将门从里侧紧紧闩上。
她一人站在卧房中央，一层一层将外衫、里衣褪下。
她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在地面砸下一个个小小的、圆圆的水印。
看着地面上一颗一颗的圆形水迹，宁芫一愣。
她以为自己哭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那处干干的，不像是刚刚有泪水流过的痕迹。
宁芫诧异于自己的冷静，又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丝隐秘的欣慰。
宁芫，谁都不能让你掉眼泪你知道么？尤其是那些看不起你，拼命打压你，想让你落入尘埃，在街道上把头埋在淤泥里同狗抢食的那些人，更是不能。
当晚宁芫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将头发洗净擦干，高高挽起，扎成一个简易的团子，团在头顶。
她只身一人出了卧房，蹲在学堂去书院门外那条唯一的道路一旁。
翠林书院院规明确禁酒，也禁止不经告假私自外出。
但宁芫先前便知晓，何青州等人，每晚等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各自找合适的时间段，分别从书院门外翻墙出去，在外寻欢作乐，喝酒狎妓。
这是这些人的特权。
宁芫从来便不相信翠林书院夫子们未曾发现此事，他们只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即使他们得罪的起何青州，那同何青州一起的蒋宗平呢？同蒋宗平一起的三皇子李奉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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