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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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宁芫才终于明白，为何何青州一开始便对自己态度恶劣。
用过晚饭，宁芫百无聊赖站在学院后园，后园树林密密麻麻，各色树木与杂草，似是无人打扫，生长繁茂。
一整日下来，宁芫感觉自己宛若在云中雾中，什么都未曾听懂，倒不如看看花草。
后园中空无一人，宁芫直觉白日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忽然听闻一名男子的声音。
似是耳熟，宁芫耳朵微动，正欲走，便听那声音道：“瑟瑟，你勿要生气了，我便是看不得她那副作态，哪里比得上你。退一万步说，她一个乡下野丫头，你又从小身在官宦之家，你本身便是高贵之人，同她云泥之别。”
宁芫听出这是何青州的声音。
这会她倒是不想走了，大喇喇在原地站定，想知道他口中的“瑟瑟”又是何人，便听“瑟瑟”道：“何公子，小女自是知晓何公子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身微言轻……”
宁芫听得挑眉，竟然是宋以瑟。
只是却不知道，宋以瑟同何青州又是何种关系。
之前从未听闻他俩之间有所熟识。
二人聊了不多几句，宋以瑟似是要避嫌，娇弱的身子弱柳扶风般行了个礼，脚步匆匆离开了后园。
不多时，宁芫听何青州在林中叹了口气，也匆匆走出了林中。
宁芫想，宋以瑟确实同自是是云泥之别，她身旁站着高凤成一人还不够，总有一些何公子，或是其他的公子站到她到身旁，为她出头，为她打抱不平。
只是宁芫自认，除了上次在高府门前那次，只匆匆见了宋以瑟一面，话都未多说几句，便让宋以瑟在意至此么？
宁芫又想，或许正是因为她同宋以瑟云泥之别，被锁到蒋宗平府中铁笼子之时，或者在更早之前，她的尊严便不值一提。
宋以瑟同她不一样。
她是天上洁白的云朵，所以经不得任何人的一句不尊重，那对于她的体面而言，都是需要时刻记在心中，随时想起来，便要随时报复回去的。
宁芫也没了看杂乱树林的心思，默默然回了卧房。
去的时候看到蒋宗平屋外烛火亮着，宁芫也未多想，只往自己屋子走。
就听蒋宗平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宁芫，你进来。”
宁芫原本抬起的脚步一顿，换了方向，推门进了蒋宗平屋子。
蒋宗平一手握着一本书，半躺在藤椅上，一脚翘起来，搭在桌边。
看宁芫进来了，头也不抬，眼睛看都不看宁芫，只道：“何青州是我父亲旧部之子，侯府对何家多有照拂。”
宁芫不知蒋宗平此话何意，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唉。”蒋宗平看宁芫木不楞登、属实不开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下次见了他躲着点走，他这人性情冲动，睚眦必报的很。”
宁芫看着蒋宗平，说了声：“是。”
蒋宗平挥挥手，示意她下去罢。
宁芫走到自己卧房，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思考方才蒋宗平所言。
那意思是，她宁芫应当在此出院更加伏低做小，谨小慎微一些。
宁芫苦笑一声，这个道理，她早便是知晓的。
况且，她不是一直便如此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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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宁芫睡得正沉，却陡然惊醒。
她摸了摸额头，莫名出了一头冷汗。
宁芫坐直身子，回想自己方才是否做了什么梦。
眼睛余光撇到门窗外，印着清冷月色，门窗上，明明白白映出一个人影。
宁芫刚才抹下去的冷汗，密密麻麻又从她额角爬了上来。
她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莫不是何青州气不过，半夜准备进来勒死自己。
宁芫拼命回想，自己进门之后，是否将门从里面闩上了，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一滴汗，从她的眉心，径直滴到鼻尖上。
只是门窗外之人似是一直那样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从宁芫惊醒至今，都未曾有过其他动作。
宁芫不知门外之人，是何时站在那处的。
她从床头摸出匕首，紧紧握在手心，悄步往门口走去。
她摸了摸门锁，是闩上的。
宁芫等了一会，门外之人似是一直这样一个动作，没有动过。
宁芫屏息，悄悄将门闩推开，将门向里微微拉开一条小缝，侧眼往缝隙中看去。
门外所站之人，竟是裴洹！
裴洹着一身白衣，头发微微散开，半披在肩上。
他双目低垂，似是在看底下微微打开的门缝，又像是一直看着地面，又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半睁着眼睛愣神而已。
宁芫不知裴洹在门口站着作甚，她将门缝稍微拉开了些，小声道：“裴夫子有何事？”
宁芫心中觉得裴洹如今这状态，似是有些不正常，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裴洹听宁芫这一句，才像是突然有了反应般，微微将头抬了起来，眼神看向宁芫。
宁芫心中发麻。
虽然裴此时正面对着他，她却不知道裴洹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其他的什么。
“叫我阿洹。”裴洹声音低低的，似是有些委屈。
宁芫皱眉看他，没有说话。
便听裴洹道：“为何你不来找我？”
宁芫听了，微顿，不知道裴洹所说何事。
裴洹似是并不想找宁芫要一个答案，问完“为何你不来找我”之后，便连续问了好几句。
“如果我不找你，你是否永远不会找我？”
“你不想我么？”
“自此以后，你是不是从来都未曾想起过我？”
“你们为何要控制我……”
“我想过按自己想法……”
“如果我的心愿，同家族不一致……”
宁芫看裴洹面无表情，眼神中空茫茫一片，问的问题也含含糊糊模棱两可，不知所云。
宁芫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抬起一只手，在裴洹眼前挥了挥。
裴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动作，他的眼球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眨都未眨一下。
这幅样子……仿佛是张婶子他们常说的，夜游症。
张婶子她们闲聊之时，宁芫听过一耳朵。
听闻患夜游症之人，发病之时，一定不能惊动他，只能等他自行清醒。
否则便会丢失魂魄，醒来后也将痴痴呆呆傻傻。
宁芫后退一步，静静观察裴洹样子，裴洹似乎一直这般，神志不清，只是嘴中念念有词。
这会儿，连他嘴中念得什么，便也听不太清了。
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渗人。
宁芫看了看四周，四周无人。如今裴洹这幅样子，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宁芫轻轻侧身，从裴洹身旁绕了过去。
半晌，她抬手，敲响了蒋宗平的门。
蒋宗平不知是还未入睡，亦或是睡眠太轻，只敲了一下，宁芫便听见里面有声响动，似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宁芫在门口等了一会，只见蒋宗平批了晨袍出来，胸口半敞开着，隐隐显出胸口麦色肌肤同隐约健硕的肌肉。
似是未想到敲门之人是宁芫，他打开门，低头看见宁芫的那一刻，他脸上闪过明显的怔愣。
“怎么？”由于刚起身，蒋宗平的声音还带着丝暗哑。
宁芫一手指了指一侧门口的裴洹，怕将裴洹惊醒，小声到：“裴二公子似是夜游症犯了。”
蒋宗平顺着宁芫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裴洹还直立在宁芫门口，形容痴茫，嘴中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嗡鸣不清听不清楚。
“他这般多久了？”蒋宗平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宁芫凑到蒋宗平一旁，小声道：“我夜半惊醒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个人影，打开门便发现是夜游的裴二公子，也不知道他这样多久了。”
怕惊醒裴洹，宁芫凑得很近，她说话时嘴中吐出的温热气体，便喷撒到蒋宗平脸颊一侧。
蒋宗平脸颊莫名一热，他往后轻退一步。
宁芫不解，跟着又向前凑了一步，小声解释道：“我听闻不能将夜游症之人突然惊醒，否则会出现痴呆或者丢魂，现在咱们怎么办？”
蒋宗平看靠着自己如此之近的宁芫，心中有些无奈。他看向裴洹，又看了看宁芫，道：“爷我倒是知晓一个法子。”
宁芫面露期待的看着他，“什么法子？”
如今她已经很想回去继续入睡了，明早卯时晨钟按时响起，宁芫想想都心生疲惫。
蒋宗平道：“我听闻，遇到夜游之人在外游荡，要寻找其熟悉之人，将之轻柔引导至他住宿之所，安置他安稳睡下，等他次日醒来便是。”
宁芫听得皱起眉，怎的如此复杂。
“如今从哪为他找一熟悉之人？”宁芫问。
蒋宗平挑眉，惊奇的看她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这问题你问我？”
宁芫恍然。
她心中知晓自再次同蒋宗平相遇，蒋宗平让她二次回侯府前，定是将她出了侯府后之事调查了个清楚。
如今蒋宗平看着她的眼神，便像是在说：“难道你不是裴洹曾经亲密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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