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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迷迷糊糊地醒来，小手揉揉红肿的手背。
梦里流过眼泪，好像见到了妈妈。
何明强根本看不到这些，他要脱手一个大麻烦，激动还来不及。
大部分男性像是草原上，原始的雄性兽类，对于不是自己亲生的小幼崽，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极端的一部分，则由于潜意识认为自己可以拥有更多小孩子，所以对亲生的某一个，也没有任何耐心。
何明强，属于前者。
但是一个电话，又让何明强从某种慌张兴奋中冷下来。
他对着坐在客厅里安静看动画片的晏雪说：“晚上再去。”
晏雪茫然地转过脸，心里却想：舅妈和表弟去哪里了？他可不可以不去别人家？
他呆呆的小脸，目光呆滞地看向走来走去的舅舅。
不敢发问，他只是安静地看了看怀里的小娃娃，无声地惊恐着。
到了傍晚，舅舅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告诉他，吃过饭就去秦家。
从那一瞬间开始，每一个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宛若惊雷般砸在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耳朵里。
餐桌上，舅舅结束用餐，筷子放下碰到碗时，“嗒”！
电梯抵达一楼时，“叮”！
像是一个小行李，被舅舅塞进车里，车门被碰上，“碰”！
路途上，晏雪努力地仰头，望向飞掠过车窗外的鸟。
他第一次想要当一只拥有翅膀的小鸟，可以飞入无尽的天空，自由自在。
-
去秦家的路很长。
这是给晏雪的第一印象。
舅舅的小轿车从车来车往的大马路开进上寂静清幽的上山路，随后进入第一道门；再慢慢地绕着大弯，两旁的绿意浓浓淡淡；又进入第二道门，是一大片豁然开朗的草坪。
晚霞下，一桩庄重森严的大宅，出现在晏雪的视野里。
天空欲晚，大宅的某个角度，庞大，且黑魆魆。
晏雪努力地靠向车窗，瞪大清澈的眼眸，手臂不觉圈紧腿上的娃娃。
他是被舅舅抓抱进大宅里。
晏雪看的恨分明，先上白色的整齐台阶，再进门，有人迎。
一双双眼睛以他看不懂的晦涩看向他。
他不安地转头，看看唯一熟悉的舅舅，却只看到他满脸的谄媚讪笑。
灯光明亮的大客厅里，晏雪被放在柔软的厚地毯上，看见了一位苍老持重的爷爷，一位皱眉的严肃伯伯，以及一位端庄温婉的姨姨。
他软糯的脸上，满是呆愣的表情，小手无措地抓紧怀里的娃娃，脚步往舅舅身侧靠了靠，本能地寻找安全。
然而，舅舅一把推他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蹲下来，让他叫人。
晏雪乖巧地轻声唤：“爷爷，伯伯……”
水润润的大眼睛望着唯一的女性，秦太太许婉云，“姨姨。”
几个人都沉默。
何明强赶忙道：“秦老先生，这孩子是我妹妹唯一的骨血。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来求你们帮忙。当初我妹妹陪着你们大小姐出国念书，也是你们资助的，我知道，我知道……”
他这番话，是这些日子天天盘算好的，但是眼前是秦家这几位有钱有势的人物，紧张得口舌打架，尤其是秦老爷子，眼神如刀锋一般锐利。
许婉云的眼神里藏着怜爱，是对着晏雪的。
何明强观察到了，所以他接下去的话，是对着秦太太说的：“秦太太，你们都是大好人。是我妹妹识人不清，在外面不好好跟着你们大小姐念书出去鬼混坏了孩子，但是拜托你们看在她到底陪过你们大小姐，能不能再帮帮这孩子？”
他舔着脸笑，“秦家家大业大，不像是我们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养孩子那么累，你们每天吃了饭，喂他一点，他就能养的不知道多好了！”
他口中的秦家大小姐，是秦老爷子续弦太太的女儿，他疼爱的幺女。
当初是秦老爷子不放心，专门为她请了一位女学生做陪读，一切费用都是秦家出。
那名女学生正是何明强的妹妹，晏明黎，也是秦老爷子千挑万选，亲自选出来的人才，很看重很信任。
如今秦家的当家人秦庄，沉着脸发话：“你不能这么说，这孩子是人，也不是猫猫狗狗。”
秦太太许婉云想摸摸那晶莹剔透的可怜孩子，但她不能。
秦家做慈善，但不能真把不清不楚的外人养在家里。
更何况，她和秦庄虽是当了秦家的家，但内外决定事宜的依旧是秦老爷子。
她转念想了想，想以其他方式帮衬，便看向秦老爷子：“爸……”
秦老爷子看了儿媳妇一眼，示意她先别多言，而是对何明强道：“你妹妹出国念书，在国外生活的钱，来来回回有给你多少？你该知足。现在这是你的外甥，你是要为她好好养大的，这既是你做人的本分，也是你对妹妹的情分。”
何明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频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
晏雪无措，无助。
他已经六岁，并不是听不懂大人们的话。
这里的大人，不要他。
而舅舅，也不要他了。
安安静静站在一侧的小男孩，一只眼睛里掉了一颗硕大的热泪。
眼泪顺着饱满的小脸蛋弧度掉下去，一点声息都没有。
许婉云瞧见，轻轻地“诶呀”了一声，叫人过来拿热毛巾、
她好像终于有机会挨近这个软乎乎的小孩子。
晏雪轻轻地说：“谢谢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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