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会地点在郊外的一处老宅,吴先生在这养了两个情人、三个孩子和若干佣人。

帮工们在前头搭好台,后面伶人们扮上,随着开场锣响,戏便开始了。

第一场由元翘上,演得是《贵妃醉酒》。

共侍一夫难免有摩擦,原以为吴先生的两个情人会争风吃醋,没成想处得还挺和谐,两人亲姐妹似的坐一块儿,连当家的都不顾了。再看吴先生,面容清癯,眯着对小眼,摇头晃脑地跟着台上的扮相华美的贵妃轻哼。

邬长筠同搭档们在后院对了会戏,算准时间,换上戏服来候场。

几个干净的后空翻,把吴先生的精神也翻了上来,仔细琢磨台上的人,那小脸生得,比起那几个红透天的名角儿也不逊色。难怪听说生班的《红桃山》唱得好,这“郑月娥”果非凡品。

后一场的文戏,吴先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小武旦。头一回觉得,舞刀弄枪也撩人心弦,那双手里使的哪是刀枪,分明是勾住自己神魂的细软红线。

直到邬长筠再上台,开腔一句“一霎时离沧海变幻人形”,听得他再次心花怒放,恨不得立马叫人卸了妆,看看那油彩头面下藏着什么样的冰肌骨。

一曲唱罢,吴先生终于按捺不住,找个借口跑去后台,一睹牡丹真容。

邬长筠衣服还没换好,就听见班主的叫唤,没等应声,就听脚步进来了。她快速拢好戏服,转朝向来人的方向,只见那形销骨立的老男人盯着自己,眼睛里的色光毫无遮掩地漫出来。

“长筠啊,快来见过吴先生,直夸你的戏好,要赏你,还不快谢谢。”

邬长筠颔首:“谢老板。”

“长筠,长筠,不错,戏唱得好,名字也好,”吴先生抬了下手,身后的管家便送来一袋包银,他接过来,走上前,亲手递给邬长筠,“如此佳人,该赏。”

邬长筠摊开手接下。

吴先生顺势拖住她的手背,把钱袋子放到她手心,轻拍了几下:“你这身段、嗓子,若是唱花旦青衣,准名扬中国。”

“您过誉了。”

邬长筠收回手。

吴先生对身后的班主说:“这可是单赏她的,可别分了去。”

班主懂他意思,忙点头:“自然,自然。”

说着,吴先生那两情人也一并跟来了,挽着胳膊去瞧戏服、配饰。吴先生退后两步,说:“那你们换着,我去前面接着听,”他又看向邬长筠,“长筠啊。”

邬长筠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吴先生看她这清绝的小脸,心痒难搔:“改日,我再去戏院包场,给你送花篮。”

“哎呦,那就谢老板捧场了。”

班主抱拳,见邬长筠没反应,抵了她一下,“快谢谢吴老板。”

邬长筠漫不经心跟一句:“谢吴老板。”

……

回去的路上,邬长筠打开沉甸甸的钱袋子看了眼,约摸有五十块大洋,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可赶上外面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元翘“哇”了一声,感慨道:“这老爷是真阔绰,怎么就独独赏了你。”

在这生班里,她与邬长筠关系算好的,从学戏到如今,已相识八年之久。元翘虽扮青衣,私下却是个泼辣性子,撞了撞邬长筠胳膊,“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邬长筠收紧钱袋,揣进兜里,心情好,也玩笑两句:“可别,那小身板弱不禁风的,年纪又大,经不住我一掌。”

元翘仰脸大笑起来:“还贼眉鼠眼的,就这样还这么多女人,难怪瘦成骨头架子,被榨干了吧!”

一旁老旦闻言训她:“姑娘家家,可不兴说这种话,羞。”

“就跟你们说说嘛。”

“那也不中。”

再旁边的小生阿渡说:“管他是肥是瘦是矮是丑,只要有钱,多少女人讨不到。”

元翘道:“你可别说这话,上个月有个阔太太看上你,你怎么不委身去。”

“找打,”提起这,阿渡脖子都红了,张牙舞爪朝她扑过去,“你别躲。”

车子一个拐弯,元翘差点摔倒。

邬长筠单手拖住她的后腰:“别闹,都坐好。”

阿渡见邬长筠一脸严肃,消停下来,见元翘朝自己吐舌头,又要竖拳头,被邬长筠一个眼神唬得收回去了。

元翘摇头晃脑地挑衅,被邬长筠一巴掌按住:“再动我把你踹下去。”

这才安生下来。

……

吴先生最近有批从德国来的货,想借杜召的路子散出去,没少请他吃饭。

百悦酒楼包厢里,他早早就等着,还叫了两个小明星陪。

杜召有事来的晚了些,吴先生等他落座才叫上菜。

两个小明星虽没见过这位神秘人物真容,却知道来头,都殷勤地贴过去倒酒。

可杜召没卖面儿,他讨厌聒噪,再闻浓浓的香水味,食欲全无。

把两人全撵了走,耳根清净,心情才好些。

酒过三巡,吴先生提起那日的堂会,眉飞色舞,直道:“老弟,你提的那戏班确实不错。以前总瞧青衣花旦,没想到沪江还有这么个可人的武旦。杜老弟,好眼光啊。”

杜召知道这人出了名的花心,家里家外女人无数,听这话,想必是看上那伶人了。他今日是来做生意的,不想掰扯男女这方面的事,干脆一言不发。

事谈九分,腹饱三分,杜召便想回了。

可吴先生兴致尚高,与他提议:“我看时间还早,莫不一起去听两场戏。”

“吴老板好雅兴,我就不去了,改日再做东,请你喝酒。”

“欸,钱要赚,人也得快活,不然多没意思,换个地坐坐,”吴先生比了个“八”的手势,“我还有这个,二十箱,下个月到,想借杜老弟的航线进来,我看老弟也是爽快人,有没有兴趣聊聊。”

军火。

说起这,杜召就来劲了,抬起杯子:“当然。”

吴先生虽沉迷女色,但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当机立断,从不磨叽,路上,两人便聊完了正事。

眼见来了两大老板,其中一个还是前些日子在这杀人的那位爷,戏院老板点头哈腰,直请到二楼雅座,上了最好的茶水。

台上正唱《霸王别姬》,吴先生问:“今日排了什么戏?”

老板通通报上一遍。

吴先生又问:“《战金山》唱过了?”

“不巧,演员刚下台,下面没戏了,估计卸着妆呢。”

“那可惜了,”吴先生看向杜召,“今晚没耳福了。”

做这行最善察言观色,戏院老板赶紧巴结上:“看您说的,二位想听什么,我这就叫他们加戏。”

“那,就听长筠的戏。”

“邬长筠?”

老板瞬间懂他意思了,“得,我这就叫人来,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

邬长筠被老板叫了上来,见两个熟脸,她心里了然,站得到跟前去。

戏院老板暗戳她一下,提醒道:“叫人啊。”

邬长筠瞪了他一眼。

戏院老板见状,笑说:“小女子没见过大世面,害羞,还胆小,见到您二位大人物紧张,话都不会说了,老板多担待。”

杜召闻言,睨过去一眼:“胆小,是么?”

邬长筠与他对视:“是啊。”

吴先生笑说:“杜老弟可别吓着人家。”

他又看向戏院老板,“你先下去吧。”

“二位有什么事叫我,随时恭候着。”

邬长筠没披霞帔,一身白色戏服内衬,又素着颜,同戏台上完全两幅模样,看着清冷又倨傲。吴先生纵横花场,什么样的妩媚娇艳没见过,如今碰上个冰莲花,反倒兴趣盎然:“坐。”

邬长筠岿然不动:“我站着就好。”

吴先生直接起身,手落在她的后背,欲将人往前推:“别怕,同你聊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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