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祁年年——,你……哪儿……孩儿——,该……家啦——”

“年……天黑了……搁哪儿咧孩儿——,呜呜……,年年——”

“保山……你听见了没……该……家啦孩儿……”

……

夜色中,风裹着几个不同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在空中飘荡。

年年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扭头,下意识地看向他觉得是北边,也就是煤火台的方向——用煤饼封火的时候,不能全部糊死,中间要留出一个小小的眼换气,这样火才不会被闷死,那个小小的气眼,才漆黑的夜里会发出一点红色的光。

年年每次半夜被尿憋醒,都会不自觉地去看那一点光。

可现在,他没看到。

失去了熟悉的记忆,搞不清自己在哪里,年年有点慌,他下意识地叫了声“妈”,却没听到声音。

他轻咳一声,清了一下嗓子,正想再叫,莫名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家里,同时,他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年年……天黑……回来吧孩儿……”

“啊——”他瞬间清醒,大叫一声跳起来,“保山,保国,咱咋睡着了咧?啊,天都黑了,俺妈今儿非打死我不可。”

“啊?”保山迷迷瞪瞪也跟着站起来,“靠,这……啊,天都黑成这样了?那俺伯肯定回来了了,我到这当儿不回家,他肯定得打我,年年,这咋弄?”

年年抓住保山的胳膊,试探着往下走:“咱先上去再说,保国,你醒了没?”

保国:“我没睡呀。”

保山抓狂:“没睡你看见天黑不跟俺俩说?”

保国:“我不知您俩睡了呀,我以为您那样趴着,是搁那儿替我想法咧。”

年年气得一时无语,拉了拉保山:“埋怨没用,先走再说。”

今天阴历十九,有月亮,只是月亮比较昏暗,年年这会儿的眼睛也开始适应了夜色,他扶着杨树往下跳。

保山个子大,没他灵巧,怕崴了脚不敢跳,坐在地上跟在他后头往下秃噜。

“您俩回家,我咋弄?”保国站在原地没动。

“镇冷,你当然也得……”年年说了几个字,自己意识到有问题,站住了,“不中,俺俩回家晚还得挨打咧,你要是回去,您奶奶轰着您伯,至少得给你打死三回。”

保国吸溜着鼻子,不说话。

“那咋弄?”保山急得跺脚,“咱俩得赶紧走,保国不敢走,哎呀……”

年年也急,急到乱出瞎巴主意:“保国,你要是豁出去跟您伯对着打一架会咋着?”

保国虚巴巴地说:“他恁高,我会打过他?肯定是他给我打死呀。”

刘狗蛋跟柴小丑都不高,刘家其他四个儿子也就平常人,唯独刘老三,不知为啥,比一般人都要高点。

保国随了刘老三,不到十岁,只比他二哥刘二国矮半头,刘二国今年可是十七了。

不过跟刘老三一比,保国就不够看了。

保山急巴巴地说:“会打过保国也不能打,他只要还一下手,后头他真叫他伯打死了,村里人也会说他活该。他是孩儿。”

“年年……回家……孩儿……啊呜呜……”

又一阵喊声飘过来,还带着清楚的哭声,是雨顺。

“您俩快说,咋弄?”年年真急了,“保国你到底回不回去?”

“不回。”保国这次非常坚决。

刘老三被柴小丑真把火拱起来后打起人有多凶,只有他跟他大哥、二哥知道,他今天闯的祸大,所以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打死。

“那,那你还藏这儿吧,保山俺俩回家,等半夜俺家里人睡着,我看能不能偷偷给你送个红薯或馍。”年年迅速做出决定,开始加快速度往西边坑底跑。

东边的坑壁那么陡,下来可以,爬上去不可能,想出坑得去西边。

保山跟着年年走:“要是今儿黑俺送不了,明儿试试,你别乱跑。”

“哦。”保国带着哭音说,“我等着您俩哦。”

年年和保山胡乱应着,下到了坑底,开始就着朦胧的月光,抓着草稞子往上爬。

“年年……你搁哪儿咧孩儿……”

“保山……听见没孩儿……”

又两声呼唤传来,年年和保山几乎同时下意识地扭头喊了起来:“我搁这儿咧姐——,六队的大坑里——”

“哥,我搁这儿咧——”

几分钟后,年年和保山在大路上跟家里人汇合。

雨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年年大哭:“啊,孩儿,我还当你丢了咧……”

雨顺身边,还有傅安欣、葛美芬和七八个邻居,几个人提了五个灯笼。

葛美芬抚着胸口说:“孩儿,您快给人吓死了知不知?全队的人这儿都出去找您了。

年年,您妈去南河沟那边了,您伯他们往六角楼那边去了,您哥跟长顺他们搁咱菜园那儿下井咧,保山,您伯跟一群人正下咱井台那个井咧。”

下井,不是人真的下到井里,而是用工具下井寻找尸体,捞死人或尸体不好听,“下井”听起来比较含蓄。

年年听到家里人去外村找他,已经压力山大,再听到下井,心虚得不行,他抓着雨顺的胳膊:“姐,这咋弄啊?”

雨顺一抹泪,笑着说:“没事孩儿,只要你好好的,那都没事。”

事实证明雨顺还是小,想事情太天真。

田素秋从西面回来,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年年,老远就脱了右脚的鞋,到了跟前,二话不说,抓着年年按在自己腿上,熟练地拽下裤子,噼里啪啦往屁股上抡。

年年知道自己错了,憋着气一声不吭。

风调和雨顺一个扑在年年身上替他挡鞋子,一个去抱田素秋,两个人一起叫:“妈,孩儿今儿生儿咧,不能打。”

“再不打他就上天了,”田素秋气得发抖,“别说他是生儿,他就算是成精了,今儿我也得给他打回原形。”

祁长寿和春来还没回来,风调和雨顺身单力薄,俩人拼命护着,年年的屁股还是被打得火烧火燎。

井台那边,保山跟年年差不多,只是打他的是他爹王立仁,刑具是榆树枝。

和鞋底子相比,榆树枝的伤害范围更大,伤害效果更持久。

五队家长们的习惯,榆树枝打男孩儿,鞋底打女孩,笤帚疙瘩通用。

年年今儿挨鞋底,是因为他还小,树枝都比较长,他那个小屁股现在还顶不住。

保山他妈赵爱芝脾气特别好,从不打孩子。

不过,王立仁打孩子的时候,赵爱芝也从不敢开口劝,更不用说拦着不让打。

今天也一样,赵爱芝回来后就站在井台边,看着小儿子抱着头被抽树枝,保山最后被跺得滚在地上,赵爱芝也不敢去拉。

刘老三一家没有到处跑着去找保国,他们分成了两拨,柴小丑、刘老三站在祁家门口等消息,刘建国、刘二国和他们的两个伯伯两个叔叔在井台那边,守着王立仁等消息。

年年回来后,刘老三开始不住地问:“年年,保国搁哪儿咧,我知你肯定知,你跟我说一声,我去给他叫回来,我今儿肯定不打他。”

年年被按着痛揍的时候,他依然站在两步外,带着笑一直问。

年年屁股上挨着鞋底,还抬起头对刘老三翻了个白眼,狼崽子一样恶狠狠地吼:“跟你说了,我不知。”

柴小丑指着年年冲围观的人说:“啧啧,您看这孩儿,他给俺保国拐搭出去,三更半夜不回家,俺啥都不说,问他一下俺家的孩儿搁哪儿咧,他还烦气咧。”

刘老三还是那副带笑的脸:“年年,哎呦,大爷都跟你商量半天了,你赶紧给我说说吧,黄昏镇冷,保国搁外头要是冻出毛病咋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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