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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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恰巧是收夏粮食的时候，暑气正盛。
顾长宁靠着马车，昏昏沉沉，身上红色嫁衣衬得她一张小脸尤为明艳，她的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眸间，红色的袖口下，失去神采的目光忽而动了一下。
她望着自己一双白洁如玉的皓腕，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的手、她的手，不该是枯黄瘦弱的吗？
骤然坐直了身子，她打量四周，自己在马车里、红色的嫁衣。
顾长宁有些恍惚，她还沉浸被气血攻心的痛苦中，下一瞬，自己就穿着嫁衣来到马车里。
身下是柔软的坐垫，车外的热闹嘈杂的人声。
这里是……
入宫冲喜的马车？
她回到了五年前，回到自己十六岁入宫冲喜的的时候。
这年里，陆家退亲，她被糊里糊涂地选中给三皇子崔朗冲喜。她本不愿意，被退亲就算了，还被送去给崔朗冲喜。旨意在前，顾家众人求着她入宫冲喜。
入宫后才知道，崔朗不是急病，是被中了毒，都是骗她的。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腰间的白，这桩亲，不是她的，是陆家与顾家联合起来，欺骗她，送她进火坑。
顾长宁大口大口呼吸，心中的痛与恨交织在一起，如一把刀般插入自己的心口里，疯狂搅动。
这是顾秀宁的亲事。从小到大，顾秀宁一掉眼泪，祖母伯父就会苛责她不讲理，她是姐姐，应该让一让妹妹。
“这是哪家成亲，怎么就这么点人，嫁妆都没有。”
“这也太寒酸了，嫁过去，也抬不起头啊。”
顾长宁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心中一凛，对，顾家没有给她嫁妆，说是宫里的意思，一切节俭。
父母给她的嫁妆都跟着不见了，最后去了哪里，也没人说。
后来，她成了皇后去问顾家，崔朗却说她小气，一点东西也要计较得那么清楚。
那是她的东西，不明不白不见了，她去找，崔朗觉得她丢了皇后的仪态。
顾长宁抓住袖口，指尖扎入掌心，蚀骨的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不能进宫冲喜，一旦进去，就如同入了囚牢。
崔朗是被圈禁，连带着她，也无法与外面联系。
顾长宁脸色再度苍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重生到如此艰险的时刻。
要么和前世一样进宫冲喜，要么拼一拼，跳下马车，趁乱跑走。
她记得前一世入宫的时候，路上有马车撞在一起，耽误了时刻，以至于错过吉时。
后来听说是大司马的马车与陆家的车队撞了，大司马拔刀杀了陆家的人，血溅当场，给这桩亲事带了不祥之兆。
大司马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是前皇后谢家的人，为人冷戾，手段狠辣。
后来崔朗登基，给她介绍的时候，称其中为舅父大司马。
谢凛几乎不回进，但一回京，京城内准会掀起腥风血雨。
顾长宁看到了希望，悄悄掀开车帘一脚，马车意料内停了下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是大司马的车驾，别上前。”
顾长宁打量车窗的大小，她瘦弱，恰好可以钻出去。她一咬牙，撤下发髻上的凤冠，直接蹿了出去。
哐地一声，顾长宁跳到了地上，落地的瞬间，脚踝疼得一抽一抽。同时，周围的人注意到她，大喊一句：“皇子妃跳车了。”
顾长宁害怕被捉回去，拼命推开眼前的人，下意识就朝着谢凛的马车跑去。
迎亲的队伍乱了，两侧负责迎亲的禁卫军伸手想去抓人，前方就是卫司马的车驾，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地上躺了两个人，血流成河，再看马车，车上有陆家的徽记。
顾长宁一眼就认出，那是前未婚夫陆睿家族的徽记。就这么一眼，顾长宁瞬息就安静下来。
不能乱，一旦乱了针脚，自己就会陷入被动中。
陆家的人见到穿着喜服的女子，也是震惊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进退。
三方人马都没有动，这时，卫家跟着的婆子冲了出来，“小娘子，您怎么出来了，这是大不吉。”
这么一喊，顾长宁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忍着脚疼看向卫府的车马，“大司马，小女顾长宁，想见一见大司马。”
卫家的两个婆子慌了，扑上前就要捉住顾长宁。
一瞬间，两柄刀拦在了婆子面前，“好大的胆子，大司马面前也敢大呼小叫。”
婆子被明晃晃的刀吓得脸色发白，恐惧袭上心头，下意识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稚嫩的脸
上有些擦伤，脸颊已伤了，带着几分凄楚，她坚持望向车窗，“大司马，我是大将军卫照之女顾长宁，恳求见一面。”
婆子们被刀挡着，回过神来，立即说道：“大兄弟，这是三皇子妃，赶着去成亲，您看看，错过吉时，陛下怪罪。”
婆子们畏惧大司马，只能将陛下搬了出来。
车帘陡然掀开了，露出一张冷白的侧脸，顾长宁的记忆里，谢凛面若冠玉，爱穿一身白衣，发丝如墨，眼神冰冷。
谢凛居高临下地看向下方狼的少女，眼底平静不起波澜，“我与卫府，并无瓜葛。”
掀开车帘的那只手，修长，骨相极好，偏生这般貌美的人，狠辣歹毒。
这人举手投足，天然风雅，再看地上的尸体，杀人也是不眨眼。
顾长宁急忙开口，无论如何要拖住谢凛，她一咬牙，开口说道：“我有冤屈，还望大司马听一听。”
话说完，两个婆子就慌了，“大姑娘、大姑娘，您不能这么任性啊，再耽搁下去，吉时就要误了。”
“大姑娘？”顾长宁眼尾凌厉刺人，“我不是卫秀宁，我是顾长宁，是卫家二房的女儿，我父亲是卫照。”
一句话，就让车内的男人挑起眉梢。
卫家婆子吓得抖了两抖，高点的婆子说道：“小娘子、我喊错了，您快些随奴婢上车，耽误时辰，陛下会怪罪的。”
“今日谁成亲？”谢凛淡淡开口，嗓音如同泉水击石，低沉而有磁性。
副将赵波开口：“三皇子与吏部主事卫清之女卫秀宁的亲事。”
“那你是谁？”谢凛轻轻抬眸，目光冷冷。
一句话让顾长宁提了一口气，一颗心仿若被巨大的手捏住一般，差点喘不上气。
“小女是大将军卫照之女，顾长宁，并非卫秀宁。她们蒙骗于我，说三皇子与我成亲，诓骗我入宫给三皇子冲喜。”顾长宁大声喊了出来。
“顾长宁？”谢凛低语了一句，病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邪魅，“及时耽误就不好了，上马车，去宫里，给三皇子冲喜。”
烈日当头，刺得人睁不开眼，顾长宁听后如坠冰窟。
她竟然奢望谢凛来管这等闲事。
她再一次错了。
重生后的惊喜很快就被惊恐冲淡了，她惶惶不安地站在原地，两个婆子被放开了，立即冲上前拖着她就朝马车走去。
她望向马车内的人，乌发如云，身姿矜贵，不知为何，她猛地推开婆子，冲到车窗下，喊道：“我知道你的秘密。”
她不信，谢凛还会将她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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