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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秦钟独个在小厮陪伴下睡在了宝的外书房,而宝在茗烟说完之后,交代几句话就匆匆去了后院。
老太太正搂着黛叹气,她的儿真是命苦,母亲去世已经是个重击,若林姑爷有个好歹……没了父亲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历经世事的老人自然明白。她犯愁的还有另一件事,信中写的是让黛尽快回南,可一个千金小姐,也不能今儿收到信明天就走,总要收拾两天。
可东府里丧事还没结束,为嫡脉成婚长大的儿子,贾琏直到葬礼结束都走不开。死者毕竟是字辈,同辈人来往吊丧,总不能让贾政、贾蔷去招呼吧?老太太有些烦恼,不过还是安抚黛:“别急,外祖母这就让鸳鸯过去帮紫鹃给你收拾东西,尽快让你启程回去。”
说着帮黛拭泪。
宝过来的时候,就听黛轻轻问道:“老太太,我爹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他这才知道,真的是姑父病重,所以才要接妹妹回去的。心急如焚的宝一脚迈进上房,立时便道:“老太太,我陪妹妹回南!”
宝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次他都要陪着黛回家。不管贾琏能不能抽开身送他们,他都要陪着妹妹,这是贾宝决定了的事情。
而老太太、黛不出意外的齐齐反对,老太太自不必说,宝还不到十岁,让他出远门?家里并不是没人了必须让他走,而且这可不是从京城去郊外,走运河还得十几天的功夫,老太太不答应;
黛却觉得,自己回家这个事情,何必让宝跟着折腾。东府有丧事,宝为弟弟和小叔叔,也走不开。
“老太太,琏二哥一时半会走不开的,”宝却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如果硬要等着二哥,不是让姑父着急吗?不如孙儿带着家人护送妹妹先走,二哥随后赶到就是了。”
老太太当然还是……不同意的,宝也没再劝,只是回房的路上对黛说:“我一定尽快帮你回扬州,别急,别和自己较劲,急病了岂不让姑父担心。”
黛勉强笑笑:“二哥也是,你也没出过远门,难怪老太太担忧。”
“凡事都有个头一回,”宝看着黛忧虑的神情:“我心中有数,你回去只管让紫鹃给你收拾东西,旁的自然有我。”
准少年看着他的林妹妹,小姑娘的眼睛里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信任。或许宝给她的印象太靠谱,虽然年纪相仿,黛觉得,宝的话,说不定真能做到。
宝还没来得及和父亲贾政打招呼,回到房里让袭人、晴雯给他收拾东西的功夫,袭人出去一阵,金钏就来了。
“太太叫宝过去。”
宝把袭人打发去探春那,问一句说好送给他的荷包还有没有,等袭人前脚一走,金钏就道:“太太知道宝二爷要送林姑娘回南,很不高兴。”
“知道了,你回去吧,就说我在老太太那边。”
宝笑笑:“告诉太太,老太太要答应了。”
金钏惊讶的结结巴巴:“您、您不过去啊?”
“我不是说了吗?”
宝看着她:“我在老太太那里,你没看见我,只看见了晴雯,袭人出去了。”
金钏有些明白,宝又交代她几句话,让晴雯将人送走了。而他自己,安坐在房内,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开了才知道是通鉴。而他看的这一页,讲的正是郑伯克段于鄢……宝当然没有同母弟,但他关注的是郑伯在和母亲姜氏闹翻之后,又捏着鼻子将人接了回来。
事情可以做,但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宝不乐意见母亲,那就不去见。但是要找个借口,给王夫人一个台阶下,他既然想出门,方方面面暂时不能出岔子。
再说过几天贾珍、贾蓉父子出殡,四王八公必有路祭,说不定还有人亲自过来,宝也不想跟着在大街上拜这个、跪那个,反正他一定要陪着黛回南,谁也拦不住。实在不行,他就假装去清虚观然后带上含光、含静一道走。
“二爷要打算陪林姑娘回南,我们也得跟着吧?”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晴雯好奇道:“总得有丫鬟伺候,难道就让茗烟那小子陪着?”
宝还在想事,被她一句话打断也不生气,跳起来道:“你和麝月都跟着去,叫袭人留下看家。
听他这么说,晴雯干脆的告诉麝月,她们俩的行李也得收拾。麝月还有些迟疑,晴雯就道:“别犯糊涂,二爷连太太的话都敢驳,光靠袭人能说动他?咱们就听他的。”
既然是宝的丫鬟,那就听宝的,麝月也下了决心。等袭人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同居一室的两个小姐妹把行李给收拾好了,只有她们俩的……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宝没去太太那边?
她想问问,却被宝叫过去:“过两天我陪林妹妹回南,麝月晴雯都跟我走,你留下看屋子。”
自从李嬷嬷被清理出去,宝这边也没有了嬷嬷,一般的事情就交给袭人。虽然对她的某些行为不以为然,但是宝也承认,袭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二爷说的这事,奴婢多嘴问一句,太太知道吗?”
袭人谨慎的问了一句,却没想到一句话就弄得宝心头火起,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可如今的宝毕竟不同过去,他深呼吸后笑道:“老太太答应了,老爷也会答应的。”
言下之意,太太并没有话语权,“请”袭人姐姐脑子清楚一点。
袭人这个人,都说她心眼实在,伺候老太太时,眼里心里只有老太太;等到伺候宝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宝。
但要让宝自己说,这不是正说明这个人薄情吗?或者说,这个人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跟着哪个主子,就马上琢磨做讨主子喜欢,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正确的事情”。
袭人就站在灯下,整个人被灯火照出一身光芒,可脚下就是一片黑暗的影子。“灯下黑”,宝看了一会却无意挑她的毛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了也是白说。再者,这也是一个丫鬟的某种生存策略,他为一个公府少爷又如何?太太为太太又如何?
何必非要挑剔一个丫鬟呢。
袭人感觉到了宝在打量她,于是将头埋的更低,做出一副可怜状。宝二爷这里是肥差,宝对自己屋里的事情管的也不严,袭人知道自己总往太太那里跑,宝一定知道了。但宝二爷没挑剔她不是吗?
或许二爷就是格外的对我另眼相看呢,袭人揪着衣角,比宝大几岁的她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了。让她遗憾的是,宝依然什么都没说,将她打发下去。
二太太猜到了儿子或许在敷衍自己,所以次日一早就打发丫鬟去宝那边,务必要把这小子带过来。可宝棋高一着,早想到了这一点,大清早跑去了父亲贾政的书房。
“你说你要陪你林妹妹回南?”
贾政有些吃惊:“你才多大年纪,”
宝打断了他的话:“请老爷恕罪,儿子却以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况我家兴起于南方,能回去看看也是好事。再者说,儿与妹妹一起养在老太太膝下。如今姑父病重,儿子也该去探望,若是姑父病愈,儿子觍颜,若是能得姑父指点一二,岂非幸事!”
这话倒也有理,贾政一向推崇林海的学问,彼此又是至亲,若林海相中了宝,好生教导一二,说不定宝将来依旧回归文臣正道。这孩子自幼练武不说,平日里也常去外头走动,并不是怕生腼腆,再说还有贾琏等人在旁……
政老爷左思右想,觉得这着实是件好事,再说老太太与他也有书信给林海,让妹夫亲眼见见宝,也好让他放心。可是,自己已是将近知天命之年,虽然已有长孙兰哥儿,但和太太膝下却只有宝。看着如今对自己侃侃而谈,诚恳坦荡的宝,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要了我夫妻、老太太的命去。
这就显出了迟疑,宝不知道父亲为何迟疑,但他马上道:“父亲,纵然读书将来也有乡试、会试,在里头考试也是难事呢。儿子远行一遭,也锻炼锻炼,总好过眼高手低什么都做不好。”
“老太太……”
宝笑道:“老爷答应了,老太太必会答应的,太太自然也是希望儿子好。”
贾政就这么被儿子说服了,而宝用“老爷都答应了,老太太就答应孙儿吧”这种撒娇的办法,水磨工夫让老太太认输,也答应了。
风云变色,王夫人瞠目结舌,怎么一个上午的功夫,就都答应了?所谓先下手为强,这个时候,二太太似乎也只有认输一条路。
然而,她会这么认输吗?
宝在等待着亲妈的后招,就在“宝二爷会陪着林姑娘一起回南”的消息传遍荣府的当天下午,二太太“突然病了”。母亲病了,为唯一儿子的宝,还能远游吗?
者有话要说:
答案自然是下章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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