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性的物种灭绝，完全是智人（人类的动物学名）活动的结果。自然资源保护学者声称，由于人类活动的强烈干扰，近
代物种的丧失速度比自然灭绝速度快一千倍，比物种形成速度快一百万倍。有人预言，今后五十年里，现有物种会有将
近一半消亡，大象、猩猩、大熊猫、犀牛、海豚、金刚鹦鹉、青蛙都会不复存在。全世界现在也只是悲悯动物的物
种生存，而对动物的生命，尤其是驯养动物、食用动物的生和死，根本无人关心。一九九七年，香港为对付禽流感，宰
杀一百三十万只食用鸡，据说这些智商在10以下的食用鸡居然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四散逃亡。一九九七是鸡类血光冲
天尸横遍野的灾年，那一百三十万具鸡尸埋在香港的地下，那里的戾气该有多重。复述这些尽人皆知的事实并不是
想呼唤人类体恤万物的道德心——只要看看人对人的残忍，你就知道那些道德心多么可笑和不可靠；更不想呼吁大家戒
杀茹素——我今天的食单上就有牛排和鸡汤。我想说的是：动物会报复，它们的报复会无比凶猛。动物在智人面前
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它们的智力不值一提，人自从有了火器，它们的体力也不堪一击。它们靠什么报复？一九一八
年二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中立国西班牙的港口城市圣塞巴斯蒂安正值旅游旺季，游人如织，一场瘟
疫却突然来临。患者三天高烧，头痛，肌肉酸痛，而且传染的高危人群竟是青壮年，老人和孩子往往幸免。西班牙政府
开始想瞒报病况，生怕耽误方兴未艾的旅游生意，但两个月后，全国有八百万人染病，连国王都未能幸免，一些政府部
门也不得不关闭。疾病在意大利、法国、德国大面积传播。这场世纪劫难被命名为“西班牙流感”。其实瘟疫并非
源于西班牙，只因为它当时没有参战，没有设立战时新闻检查制度，第一个报道大流感得名。有意思的是，有两份研究
报告提出西班牙流感的第一个病例发生在中国，一说一九一七年发生在西藏，一说一九一八年二月发生在广州！一
九一八年夏天，疫情似乎突然消失，大家松了一口气。但到了八月下旬，它卷土重来，而且这一次猛烈地吞噬人类，死
亡人数急剧上升，全世界均被波及，九月十月，恐怖笼罩全球。一直到十一月，疫情才缓慢消退。第三波疫情发生在一
九一九年二、三、四月，最终走出了一条W曲线。全世界病人数超过五亿，死亡人数最低估计为二千一百万，最高估计
达到一亿。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为八百万到九百五十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为一千五百万到一千七百
万。
改造我们的身体关于健康、关于运动的图书越来越多，而且销量不俗。新到的一本是《一生的锻炼计划——关于你
体重和身心健康的真相》作者是美国的媒体名人，名嘴奥普拉的健康顾问和节目常客，这本书曾登《纽约时报》热门书
的榜单之首。作者既是健康问题的专家，又是沟通交流的专家，像骗子一样花言巧语，打开书，第一句话就是：“祝贺
你！不知你是否意识到：只要你随手拿起这本书，就表明你已经朝着最有意义的漫漫旅途迈出了第一步……”“最
有意义”？过去我们以为最有意义的是改造世界，或者是改造灵魂，后来又发现改造我们的财务状况更加要紧。多年以
后，却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改造世界？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奇妙的新世界？改造灵魂？你真有吃素向善的诚意和远
离傲慢、贪婪、淫欲、妒忌、懒惰、贪吃、愤怒七宗罪的决心？发财？世界上能发财的人差不多百无其一，凭什么你会
被财神选上？所以，渐渐地很多人都会同意格林的说法，最有意义的不是改造世界，不是改造灵魂，不是改造财务状况，
而是改造我们的身体。中国人过去也一直在考虑养生，养生的目的是长寿，寿比南山乃至羽化登仙。中国人的理想
是“腰缠十万贯，乘鹤上扬州”，“乘鹤”表明已登仙籍，达到不生不死的境界，身体好；“腰缠十万贯”是有钱；
“上扬州”去玩，扬州当时是全国的娱乐中心，吃喝嫖赌一样不少。咱们连养生都不能落下任何好处。而现在那些走红
的图书倡导的是健康，健康不一定长寿，要紧的是当下身心愉悦。书包网王子快来了，偏偏睡不着……
警探小说、侦探小说、黑帮小说，加上日本的推理小说，是比较男性的休闲阅读品种。犯罪故事对男人有永远的诱
惑，做故事的是豪杰，读故事的是良民——心有不甘气力不足的良民。五万年前是野兽，五万年后的惟一的残余兽性就
是床边厕上放一本希区柯克。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系列已经是中国电影出版社的一道招牌菜。第七本《僵尸皇后》、
第八本《沙漠搭车人》和前六本一样，卖得不差。这八本故事集里没有一篇是希区柯克写的。出版商玩了一个花招。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几百篇故事应该出自一本以希区柯克命名的英语神秘小说杂志。我见过这本杂志，装帧相当粗陋，
但听说发行量不小，显然是靠有质量的故事抓人。这套悬念故事集里小故事编得有希区柯克的风格，不少悬念设置得非
常漂亮，有些还很文学。咱们一些有才华的影视导演很喜欢这套书，这是他们盗窃西方故事套路乃至故事设置的赃物。
实际上在中国最受欢迎的金庸和古龙的作品里也能发现外国犯罪小说的影响，只是犯罪小说本身在当代中国并不发
达。犯罪小说通常需要很仔细、很专业的生活知识，而咱们的小说家通常是没有知识才去写小说。当然咱们这里还
有很多禁忌连希区柯克都未必想像得到。《僵尸皇后》里有一篇小说，写一家报纸要采访一个谋杀案。这件事在这里本
身就不成立：刑事案件在侦察阶段不允许采访报道。更不成立的是小说中的女记者，一位法国美女，听说报道缺乏线索，
居然表示为了采访便利要去和警察局长或负责此案的警长睡觉。咱们这里还没有把睡觉当作工作习惯的记者，就是有了
也不能写，即便写了也不准发。好在缺少犯罪小说不能算丢脸的事。还是看人家的吧。
葛刘备德窥探别人的私密是大众的阅读乐趣之一。对自己能力之内、经验以外的异常故事，大多数良民的打探欲望
会高度膨胀。《天亮以后说分手——19位都市女性一夜情口述实录》正在不断刷新销售纪录，出版商很有把握地让读者
为自己低级的好奇本能付费。几年前《绝对隐私》卖得很疯，《天亮以后说分手》可以视为《绝对隐私》的升级版。
相比“隐私”，“一夜情”才是准确的都市符号，《天亮》的文字比《隐私》也要好一点。最要紧的是，《天亮》的故
事看上去比较真实，而当年《隐私》编造的痕迹太重。判断这一类故事真假有一个诀窍：你去数一下故事里有多少
意料之外的细节，不一样的对话、动作、场景越多，故事的真实性越高。细节最难编造，上帝存在于细节中，中国大概
还找不到能亲炙上帝的天才，所以编故事的一细就软，软了就不像真货。《隐私》是这种细软文字的典型，每到具体的
场景叙述就非常程式化，特别抽象沉闷，没有能让人竖起耳朵或者眼睛一亮的地方。真实的男女情事多少都会有一些好
莱坞导演也未必想得到的新意，缺乏新意的韵事，不是说者在编，就是记者在编。比较而言，翻一遍《天亮》的故事，
起码有几篇还像真事。和《隐私》一样，《天亮》依然走悲情路线。“19位都市女性”中的大多数因为受不了失恋
失婚的折磨，才去尝试one-night-stand，玩味一夜情后的感慨也特别多，并不太好。把这些女人领到陌生男人床上的
主要淫媒不是酒吧Pub，而是网路，难怪纳斯达克的中国网站开始赚钱了。《天亮》十九篇，好像都是北京女性的
故事。如果在广州、上海、成都、大连……做同样的调查，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而且能向记者开口说故事，应该属于
饶舌族，另外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心得想必会大异其趣。日本的一位女作家说：“随意的性爱，简直与运动没两样，像
是进桑拿一样，流了一身汗，结束，然后身心爽快。”这也是一种态度，一夜仅仅意味着消耗一百千卡的热量，等于慢
跑公里。但另一种极端的一夜情，会特别纯粹，特别激情，特别惨烈。《言言斋西书丛谈》里有一则埃及艳后克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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