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祖父的伤
不愧是谢家的掌权人，外祖父这个脾气可真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接下来的流程越发繁杂，东一根簪子，西一根步摇，加上定制的凤冠，沉甸甸的像要压了一座山。稍有动静，便是叮叮当当一通乱响。她不敢想，戴着这么些东西走完全场，脖子还能不能要。刚吃了几口母亲亲手做的桂花酒酿汤圆，屋子里突然涌进来一大帮人，叽里呱啦地说起吉祥话。她们都是谢掌柜找来的有福气的人，说的是甘州本地话。陆知鸢听不懂，只能按照喜婆交代的，含羞带怯，低头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太子身穿大红喜服，高头大马，左边是左一，右边是他的好兄弟卓云朗，后面跟着崔安两位太医，再后面是甘州本地的一些官员和乡绅。陆知鸢这边，依旧是陆昀和韩廷把门。迎亲队伍越近，韩廷的脸就越臭。
“好端端的，干嘛又要跟他成亲？”
“想开点儿，这事儿是小姐自个儿愿意的。”陆昀搂住他的肩：“小姐的脾气你知道，莫要生出事端。”
“去！”韩廷抖肩，把陆昀的手甩下去：“除了太子这个身份，他哪里比我强？不就是个太子嘛，我也可以。”
陆昀赶紧捂住他的嘴：“想谋逆？告诉你，萧家的江山是谢家在守，你若不想被我埋了，就规矩点儿。”
韩廷瞪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么蠢，给小姐添堵。”
“知道就好！”陆昀瞪回去：“不止是他，而是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是能配上小姐的。小的时候我就在想，小姐她是不是添上的仙女，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跟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她说的，做的，有好些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是，小姐是贵女，理应见多识广，可你觉得平南侯府那些人会让她见多识广吗？”
韩廷：“小姐说她是借尸还魂的。”
陆昀摇头：“你信吗？我不信！哪个孤魂野鬼能像小姐这般厉害？我问你，若你我死了，借尸还魂，能做的比这一世更好吗？能看到北凉以外的世界，晓得那些北凉境内没有的东西，把它们做出来吗？不能！就算借尸还魂十世也不能。”
韩廷：“小姐说她是异世亡魂。”
陆昀异常坚定：“异世不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世界？你去过天上吗？去过阴曹地府吗？没去过！既没去过，焉知小姐说的异世不是天上？”
抬头看天，透过层层白云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座天宫。
那一刻，韩廷认同了陆昀的说法。
小姐是普度众生的仙女，她先是救了自己，然后救了陆昀，跟着是他和他的那些伙伴。后来，她平息了京城自乱，找到了奴隶市场的运作方式，她让所有的人都变得好起来。她还带来了红薯，萝卜，改良了原本的小麦，让北凉的百姓都可以果腹，再也不用为一口吃的卖儿卖女。
既是神仙，自是不能在人间多待。
这么一想，小姐的离去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胡思乱想间，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跟前。依照惯例，是要拦下新郎为难一番的。陆昀负责考武，韩廷负责考文，太子游刃有余，对答如流。随着一个暗号打过去，谢家的大门遂告失守。
今日坐在首位是谢老将军和谢朝云。谢老将军神色庄严的看着下首向自己叩首的太子，接过他敬上来的茶，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个红包。说实话，他看不上这个孙女婿。旁人眼中的太子于他而言就是个混账小子。那东宫是什么好地方？他的宝贝外孙女嫁进去能开心才怪。越想越不高兴，看向太子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冷。亏得太子早有准备，始终微笑着撑住了。
谢朝云接过太子递来的茶，只说了一句：“好好对鸢儿！”
太子郑重地点头：“我以萧氏皇族的国运，以我的性命起誓，此生必定善待阿鸢。只要阿鸢还在，绝不纳侧妃，不叫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太子想说他终身不纳侧妃，誓与阿鸢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不是他信不过自己，而是身在其位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与其承诺了做不到，不如做到了再说。
待太子朝谢老将军和谢朝云敬茶行稽礼后，盖着盖头的陆知鸢被青枝领着，缓步进入正堂。太子目不斜视，躬身与陆知鸢向谢老将军和谢朝云叩首拜别。原本还冷着脸的谢老将军在看到陆知鸢行礼后，老泪纵横，连声道：“鸢儿快起来！太子殿下，老臣把鸢儿交给你了，望你们互敬互爱，濡沫白首。”
最后拜别时，谢老将军没忍住，死死拉住陆知鸢的手，眼中泪光闪烁。陆知鸢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并不知外祖父的表情。低头间，见一只苍老消瘦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处隐隐发白，手背上还有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贯穿伤。
从伤口上的增生来看，起码有十年。
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祖孙交握的手上。
谢老将军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大喜日子，别哭……”
陆知鸢心口处涨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给摇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好让眼眶里的泪珠倒回去，免得被外祖父和母亲瞧见了平添担心。被太子牵着，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由太子抱着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晃动，陆知鸢知道起轿了。
“青枝。”
“小姐有何吩咐？”
“你可知外祖父手上的那道伤？”
“奴婢不知！”青枝多是跟在谢朝云身边的，饶是见到谢老将军，也不会盯着他的手看。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老将军十几岁上战场，身上的伤多不胜数，手上有也没什么稀奇的。小姐可是心疼了？”
“那道伤不像是外人留下的，而是祖父……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很明显的反复增生的现象。从伤疤的颜色来看，起码超过十年。十年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十年前？”青枝低眉回想：“许是奴婢记性不好，不记得十年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反倒是十五年前，也就是小姐您快满月的时候，边关有信来，夫人只看了一眼就晕倒了。醒来后哭着闹着要去找老将军，为此还跟陆家的那个老夫人发生了争执，不知道此事与老将军手上的那道伤有没有关系。”
“此事莫要声张，稍后再说。”透过晃动的盖头看向自己光洁的手背，禁不住摩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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