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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司机张师傅，他负责把大家统一送到。到了地方大家不要擅自行动，要听当地对接的负责人安排，有事也可以直接找我。
为了保证同学们的人身安全，中途任何人都不允许擅自离村。实践活动时间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学校会有返校安排。清楚了？”
“清楚了！”大伙儿齐声回答。
“好，张师傅出发吧！”李辅导员对司机说。
起初，学校领导担心人数不够，呼吁大家自愿报名，后来见报名的志愿者太多，经费有限，只好为这些学生们设置了考核。
考核指标中，上学期各科成绩的比重占到百分之七十。
夏冰作为电力系第一名顺利入围最终名单。和她同行的一共三十个同学。
同宿舍的冯小翠沉迷言情小说，成绩不理想，没能去成。齐胜男弟弟生病，请假回了老家。杨桃虽然是最后一名，但她很看得开，认为能去就行了，排名不重要。
一车年轻人，大家都很亢奋。
事实上，夏冰班上出身农民的同学占到大多数。若是作为农民，莽村这样带有“村”字的目的地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去哪个村不是去呢？干什么活不是干呢？
但这次不同以往，他们是作为“大学生”的身份，乘着学校安排的大巴车，去为伟大的水利工程建设做勘察测绘。
这无疑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人生体验。
夏冰的身体虽然不像三妹夏玉那般虚弱，但一路上大巴车碾着碎石路九曲十八弯地走，还是颠得她胃里直翻腾。
“需要解手的同学跟张师傅一起去，其他同学可以下车透透气，我们稍作休息，十五分钟后出发。”李辅导员立在车头高声说。
一阵凌乱又欢快的脚步声后，大巴车里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了？晕车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夏冰确实有点晕车，她上了车不过半小时，就把两个胳膊搭在前座的靠背上，头和脸都埋在臂弯里，难捱地闭上了眼睛。
期间旁座的女同学问过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告诉辅导员，夏冰摇摇头说昨晚没睡好，想补个觉。
夏冰是宣传委员，在学校跟老师同学们关系都很好，平时都是她照顾大家，夏冰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更重要的是，夏冰的自尊心让她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她好不容易在大伙儿面前树立了“城里人”形象，绝对不能让人家笑话她没坐过几回大巴车，认为自己是个乡巴佬。
夏冰坐在右边的角落里。她感到自己不仅头昏脑涨，恶心想吐，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下腹部居然也开始绞痛了起来。
她难受地蜷缩成一团。
“夏冰同学？你还好吗？”
夏冰让人拍了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扬帆英俊又充满忧虑的脸。
成为大学生有些时候了，夏冰作为宣传委员，又是“信件收发员”，平时和男生的交往比其他女生大方。可整体来说，班上男女同学之间的相处仍处于比较疏远的状态。
校领导们曾经鼓励过男女同学要“大方且有度”地交流。从这次座位的选择来看，除开几个原本就是老乡的同学，这些建议对于促进异性探讨与合作收效甚微。大家仍然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
大巴车一共四竖条座位，左边两条，右边两条，中间一个一人宽的过道。苏扬帆坐在大巴车最左边的角落里，和夏冰中间隔了两名同学和一个过道。
“你是不是不舒服？”苏扬帆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夏冰还要逞强，她不想接受他的关心，前些时日发生那件事她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你等一下。”苏扬帆没察觉夏冰的抵触，自顾自地从书包里拿一袋东西。
苏扬帆撕开袋子，将包着白色糖霜的姜片怼到夏冰鼻子底下：
“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你也试试，提神醒脑。”
你喜欢我不喜欢啊……
夏冰腹诽，面上不好拒绝。她将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伸进袋口，捏住了一片最小的提了出来。
夏冰这辈子看见姜就发怵，此刻提溜着这么个小东西表情凝重地望着苏扬帆。
“来，张嘴。”
苏扬帆不顾夏冰的尴尬和抗拒，一手握住夏冰的手腕要喂她，另一只手托在那块姜片的下边，以防东西掉地上去了。
“呀！”一声惊叫从车门口传来，是杨桃。
夏冰和苏扬帆皆是一愣。
“你们，你们两个在……处对象？！”
夏冰和苏扬帆听到“处对象”三个字，针扎似的弹开，那块姜片还是“以身殉情”了。
上车的同学越来越多，苏扬帆知趣地回了座位。
经过刚才那个插曲，夏冰和苏扬帆都心有余悸。夏冰趴在前座的靠背上，一颗狂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一手抚着肚子，暗自留神周边的声音。
夏冰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不禁有些担心。她悄悄抬头，伸了伸脖子，朝前排杨桃的方向望了望。杨桃正和旁边的女同学有说有笑。
杨桃不会是在讨论我和苏扬帆的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刚才就她一个人在场，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的。再说了，我们又没干什么。
更何况，苏扬帆那么自以为是的人，谁会喜欢啊？
啧，苏教授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儿子？
这么想着，夏冰的心绪逐渐平静，连晕车都缓解了不少。
苏扬帆却心乱如麻。作为天才儿童，他从小和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一路跳级上了大学，大学里的同学又认为他是小屁孩儿。
苏扬帆多年如一日地独来独往，早些年他对大学校园里的青春萌动不屑一顾。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心底竟然也冒出了爱情的芽儿。
去年冬天那次惊鸿一瞥之后，夏冰的身影和面容在苏扬帆脑海里挥之不去。挣扎了一整个秋季学期，苏扬帆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该去找她吗？用什么理由呢？”苏扬帆暗自揣摩，“对，给父亲送书去！”
外出前一周，苏扬帆决定去电力系碰碰运气。
这人到底还是严谨，他先骑着自行车去收发室问了阿姨有没有父亲的来信，阿姨摇摇头。苏扬帆接着问有没有电力系的信件，他可以帮忙带过去，阿姨说夏冰同学已经拿去了。
苏扬帆满意地蹬着二八大杠“飞驰”着来到了电力系教学楼门口。他在外边做了几下深呼吸，整了整着装，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夏冰，那个……有，有我的信吗？”
还没进门，苏扬帆就听见小伙子见结结巴巴的声音。苏扬帆望见了夏冰，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你是张继革同学吧？”夏冰问。
苏扬帆见那男生惊讶得瞪眼张嘴：
“对对对，我是张继革，你认识我啊？”
夏冰一笑，显出两个酒窝：
“去年运动会接力赛，你在我前面两棒。”
男生“哦哦哦”了几声，“嘿嘿嘿嘿”地傻笑。这人一双手一会儿摸摸后脑勺，一会儿胡乱扯着衣角，整个人忙得不得了。
苏扬帆莫名有些不悦。
他鬼使神差地踱到夏冰跟前，冷着一张脸问：“有我的信吗？”
苏扬帆订了好几种杂志和期刊，加上他父亲苏教授的书，东西总是沉沉的。习惯上，熟悉两人的邮递员会将两人的包裹装在一起，直接送到职工大院里去。
上次夏冰转交给苏教授的信件，纯属“漏网之鱼”。
“我问，有我的信吗？”苏扬帆提高了音量。
夏冰和张继革俱是一顿。
苏扬帆：“你认识他，不认识我？”
一阵尴尬的寂静。
“信太多了，你自己找吧。”夏冰垮下脸来。
苏扬帆见夏冰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莫名委屈，疑心夏冰真的不认识自己，又有些愤怒。
“算了，我不要了。”苏扬帆离开了。
回到宿舍，夏冰和舍友聊天，说起了这事儿。
“你们评评理，苏扬帆是不是有毛病，他又不是咱们系的，找我要什么信件？”夏冰噘嘴。
“算了算了，他爹可是苏教授。”齐胜男劝说道。
“哎呀，神童嘛，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被人家捧习惯了，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杨桃说。
“你最后帮他找了吗？”冯小翠八卦地问。
“我才不惯着他，让他自己找。”夏冰开玩笑似的说，“你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
“他的脸涨得通红，委屈巴巴地跑了！”
“干得漂亮！咱们工农兵子弟，绝对不向小资产阶级低头！”齐胜男豪爽地朝夏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大巴车仍在陡峭蜿蜒的山路上颠簸，这段旅途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车上的年轻人一个个昏睡了过去。
大巴车猛地刹停，所有人全都往前一倾，三十来颗脑袋差点集体撞上前座的靠背，连带着三十多个额头一并生出三十多个大包来。
夏冰拨开车窗帘子，她看见车头不远处横着一棵让人锯断了的树，树干有碗口大小。
“前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不走了？”
“到了吗？”
车内传来一阵嗡嗡声。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让司机师傅的急刹车给弄醒了，三三两两地往车头和车窗外瞄，有的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抻直了脖子天鹅似的探头探脑。
“发动不了，我下去看看情况。”司机对李辅导员说，辅导员点了点头，又对同学们喊：
“各位稍安勿躁！”
就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十来个汉子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一人熟练地用双臂从背后锁住司机，司机只觉喉头一冷，脖颈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司机大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老实点！”那人恶狠狠地冲司机吼道，口水喷了对方一脸。
司机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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