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漫天金光夺目,为晏河清披上一身金装。

风顽皮地扬起她的发,丝缕起伏飘舞,也化不开她此刻的愁云惨淡。

一刻钟前,胡骏之俏摸告知她,李琢近来情绪不佳,不仅仅只因为油盐不进的晏家,还绞尽脑汁忙活着皇帝三月后的寿礼。

无人不知,皇帝好舞剑,李琢投其所好便可了事一桩。

然而,他却想趁此时机,聚集天下一流铸剑师,挑选门客复刻龙泉宝剑。

为此,李琢要求舞剑者所持之剑,有名有出处,孰剑最妙,孰为赢者,甚至扬言,入选者连同铸剑师,享为帝贺寿之功,大赏。

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为父,实则为己。

纵然晏河清得知此内情,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李琢的舞剑大会将在五日后于醉仙山庄展开,区区几天,她如何能铸成一把新剑?

即便运气降临造出这般奇迹,可又从何处寻到能与她的剑心灵相通之舞剑者?

要知道,一把好剑,如何之好,关键在于用剑之人,譬喻千里马与伯乐之关系。

晏河清脚下如同灌铅,异常沉重。

好不容易抓住打入内部的机会,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忽而,身后有物破风袭来!

晏河清当即侧身闪开,噔一声,一个漆黑飞镖直直钉在树干上,坠着蓝色穗子,她走近一看,那镖尖戳着一张纸条。

上头写着:“戌时二刻,雾瑶河畔。”

瘦金体笔姿灵动,风姿绰约,微风拂来,偶闻淡淡白兰香。

不知为何,晏河清心里浮浮沉沉的什么东西,似乎踏实了些。

是夜,月明高挂,秋风微爽,雾瑶河旁。

一艘平平无奇的船泊在岸边,无灯无火,不动不闹,纵然有人此地路过,也全然不会抛去一眼。

就连晏河清也险些掉头而返。

倏尔一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喂,你就是那女的?”

树叶细细簌簌,她仰头望去,一颗圆润脑袋钻了出来,轻身飞下树。

他个头只到晏河清肩膀,后脑勺扎了一个高马尾,手上拿着一块月牙形的糖藕,身板瘦瘦小小,气势倒是顶天。

只见他双手抱胸,鼻孔瞧人,葡萄大的黑眼珠子瞪了她好一会儿,撇撇嘴道:“切,丑——八——怪,真不晓得霍叔叔看上你哪一点。”

霍叔叔?

这小屁孩是……霍辛扬侄子?

晏河清大人不记小人过,俯下身来:“小孩儿,你知道你叔叔在哪儿吗?劳烦带一带路?”

那小孩儿又开始瞪她,满脸写着“你烦不烦“、“你不配”,不情不愿一跺脚:“走吧!”

晏河清跟着他走上那艘船,不知他手摸到了什么,舱板轧轧陷下去一块,晏河清有模有样跟着他一起跳进去,眼前哪还是船板?分明是一条幽暗长隧道。

不知走了多久,忽现一黄色光柱打下来,视线陡然豁然开朗。

那小孩轻功了得,脚尖轻轻一踮,便跃了出去,徒留晏河清一人在原地干抬下巴。

这洞壁光滑得紧,似乎刻意打磨过,连个借力的东西都没有,爬出去是绝无可能的。

那小孩见状,嘻嘻一笑,立马朝她扒眼睛吐舌头做鬼脸。

“阿竞,不得无礼。”话末,那男子还浅浅笑了一声。

晏河清眉头一皱道:“霍辛扬,看戏很好玩吗?嘶……”

她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吃痛一声。

许是表情动作过大,扯动了假面皮下的鞭伤,细细想来,她的伤口已有四个时辰没换药,八成发炎了。

阿竞盘腿坐在洞口,嬉皮笑脸换着花样逗猴,登时被一只大手像小狗似的拎起,甩在一旁。

待转过眼来,晏河清已经被霍辛扬拦腰抱了出来。

“此处是哪儿?”她张望四处不解问。

“将军府。”

此处乃一间偌大的卧房,唯一床一榻一架柜,红木雕镂花,极其清冷,较为特别的,便是那一顶袅袅生香的碧玉饕餮纹双兽耳三足盖炉,才使这里有了那么一丝丝温度。

“你叫我来这儿做什么?”她问。

霍辛扬用木托端来药和纱布,叹道:“你这张脸,毁了挺可惜的。”

牵一寸而动全部,晏河清隐隐感觉到脸部有股细微的热流淌过,开始发痒得厉害,她欲抬手去揭。

“别动。”霍辛扬一把抓住她手腕,漆黑的眼仁盯着她的脸,片刻道:“留脓血了,过来。”

霍辛扬取来一套干净的工具,开始在晏河清脸上抠抠撕撕,动作轻微细致,连假面皮取下来了她都毫无察觉。

铜镜中,她右脸的鞭伤血肉糊成一团,好似蔓延开来,变得更宽,偶然闻得到一点腐臭味。

只见霍辛扬又拿出那瓶冰冰凉凉的药膏,修长饱满的指腹伸进去,打圈融化。

眼前黑影一闪,阿竞居然把药膏抢了过去,嚷嚷道:“霍叔叔,你怎么可以给这个丑八怪用这个!这可是你……”

霍辛扬抿了抿唇,摊开掌心,不怒而威截道:“拿来。”

阿竞眼圈都憋红了,扔石头似的把药膏扔过去,鼻孔朝晏河清哼了一声:“你不配!”

“站住,”霍辛扬叫住他:“不可以叫姑娘家丑八怪,可明白?”

阿竞重重哦了一声,摔门而去。

房内刹那陷入寂静,鼻间尽是白兰香,晏河清快速眨了眨眼,仰着脸任由霍辛扬处理:“唔……胡骏之信我了,准备把我介绍给李琢,可是……”

二人膝盖相对,半臂距离,她说话声音不轻不重,霍辛扬一边侧耳倾听,时不时嗯一声,一边双手并用处理她的伤口,手法熟稔,耐心十足。

平心而论,这人一旦认真起来,便会收起勾起的唇角和微弯的眼眸,俨然一派生人勿近之模样,令人肃然起敬。

须臾,他掀了掀眼皮,勾人心魄的眼神直直闯入她的视线,嗓音含着低笑:“五天啊,我还嫌多呢。”

“你有办法?”晏河清眼睛一亮。

霍辛扬眉峰一挑,闲闲拿出帕子擦手,似是顾左右而言他:“这瓶药,名唤焕颜如玉膏,有白丁香、白芷、薄荷等十三种药材,需历经三十六道工序,熬炼九九八十一天,难能可贵。”

“有时候,急于用它之时,又恰好用完,我便会以芙蓉散和生肌丸混合一起使用,奇效差强人意,换言之,你也一样可以。”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新铸一把剑,完全可以按需改造旧剑?!”

“不错。”

确实,此举可试上一试。

可晏河清转念一想,苦笑道:“一把好剑,主要取决于原料配比以及铸剑师技术,旧剑自然可以改造成宝剑,可倘若要毫无疑问获胜,那也只能在好剑的基础上再做进一步的打磨。”

如果晏府还在,她随意从阿爹房中抹黑捞一把,都是鬼斧神工般的品级。

可今时不同往日,短短时间内,她上哪里去寻?

霍辛扬单手支颌:“晏姑娘似乎还未曾习惯吧?”

“什么?”

他歪歪头看着她,弯眸一笑:“我说过,唯独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如今我们是同盟,晏姑娘犯不着每次遇事,都想着自己单独解决逞威风,多个人多份力啊。”

“……额。”

晏河清刹那哑言,眼珠子从屋檐梁柱转到脚尖,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也罢,我自己去寻,快点帮我把面皮戴上,赶时间。”

啪一声,霍辛扬把一个钥匙放在桌面,摇起折扇即走:“挑完记得锁好门。”

定睛一看,钥匙上用细细的划痕拼接成三个字:兵器房。

整个宽敞的将军府毫无人声,烛火稀疏,夜色寂静下诡异逼人,所幸,兵器房就在霍辛扬房间对面,晏河清没白走多少路。

房内有六个器物架,四个贴墙,两个摆在中间,每个架子共有五层,刀剑斧锤、枪戟弓弩,样样俱全。

在为数不多的五把剑里,或太软、或太硬、或太重,她一把都没瞧上,正欲失望离开时,她忽见架子顶部露出一个黑色的盒角。

是剑盒吗?

可那个位置分明是置放长枪的。

终究抵挡不住对剑的好奇,晏河清拉来一张椅子,站在其上,小心抱下剑盒,轻轻吹去表面灰尘。

当看到里面之物时,晏河清眼睛直直放光,如获至宝。

那是一把早已销声匿迹的青霜剑。

通体青光熠熠,凛若冰霜,乃王帅之器。

不过,此剑似乎遭遇了重创,只见其半身染上焦灰,两侧之刃如狗牙参差,金色剑柄斑驳不堪。

阿竞路过见内有烛光,疑有盗贼,探头一瞧,立马高呼:“你干什么?丑八怪!”

晏河清被吓得肩膀一抖,手中之剑欲坠不坠,阿竞闪身上前托起剑身,未及,瞪大双目,又高呼:“你这个小偷!你知道这剑有多重要吗!”

“抱歉,是……”

“刚走开怎么又大呼小叫起来了?”霍辛扬跨步进来,宽肩长腿,兵器房显得更为逼仄。

阿竞洋洋得意告状道:“霍叔叔,她要偷东西!你快赶走她!”

霍辛扬看了眼横在二人之间的那柄剑,淡淡嗯了一声。

阿竞抓得更紧:“霍叔叔!这可是大帅的遗物,这个丑八怪准是没安好心!坏死了!”

大帅?那……这是霍辛扬母亲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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