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后，你杀了多少人？”
审判官女士肘弯搭着椅子扶手，十指交叉置于膝上，语气平和地询问。
本来还准备尝一尝奶茶味道的温恬手一抖，蓦然想起冰柜里陈列的眼珠、脏器、血液、手足……以及收银机上的恐怖订单。
说到底，这间奶茶店是面向异常，售卖人体零部件的。
“10个，100个？”相宁侧头凝思，半晌用指节揉了揉眉骨，神色倦怠而抱歉，“记不清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想起来。”楚清彬彬有礼地说。
相宁摊开手掌，同样礼貌地回应：“那就麻烦您。”
微微坐直身体，在大学生们紧张的注视下，楚清伸出修长的五指，从虚空抓出一部又厚又沉的铁灰色笔记本。
她垂下眼睑，将右手放在油蜡封皮上，低声念诵：“天应许我罚有罪，请先定罪！”
话音落下，周遭空气变得沉闷凝滞，仿佛有一股煌煌天威降临此世，她拿开手，屏气凝神。
相宁坐在对面，亦耐心等待。
风鸣玉惊讶地发现，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周围出现的事物。
她看到，一只硕大无朋的漆黑眼睛从楚清背后浮现，盯住相宁面庞，须臾后收回视线。
紧接着，一只冰冷苍白的大手从旁伸出，在笔记本上哗啦啦翻过已被书写的部分，最后落在最新的空白页上，奋笔疾书。
“秋蝉，曾用名相宁、善明使，3个月内连续杀害157人，包括35名家暴分子，38名酒后闹事者，26名窃贼，20名网络暴.力参与者，11个说谎的人，27个传播谣言的人。”
157个名字，对应的生平事迹，逐一浮现在笔记本上。
名字之下透出的森森寒气，像寒霜一样裹住了手捧奶茶的大学生们，奶茶的热气再也无法让他们感受到一分一毫的温暖。
很明显，相宁已经杀疯了。
尽管她疯得相当清醒。
她叹了口气，回头取下嵌入柜台的阴冷剁骨.刀，曾几何时，这把刀闪耀的光也是浩然正气。
“原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她惊讶，却又不悲不喜。
异化的她早已失去对生命的怜悯与敬畏，心中只剩漠然与平静。
随着最后一个死者的事迹被书写完毕，苍白大手与漆黑眼睛一同消失，笼罩众人的赫赫威势也终于消弭于无形。
楚清收起又厚又沉的铁灰色笔记本，额头多了层薄汗，相宁拂过刀刃，不知在想什么。
风鸣玉陷入沉思，她们似乎真的没有发觉眼睛与手的存在。
她刚想问问007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先前还很积极表现的007突然失了声，一言不发。
心念一动，想起楚清那句“天应许我罚有罪”，风鸣玉心中掠过一丝了然。
[天道？刚刚是你的手？]
[喂？在吗？]
静默片刻，天道略显无奈回复。
[是。]
噫。
天道居然都要亲自干活。
难怪要把她的残魂拉回这个世界。
这是缺人缺到boss直聘了啊。
风鸣玉心里直摇头。
楚清正在与相宁对视，又或者说，对峙。
她摸了摸耳垂，紫色水晶耳坠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形成一道薄而坚韧的防御护罩。
大学生们心照不宣地往护罩里挤了挤。
风鸣玉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招了招手，把小橘叫回来。
所有大学生屏住呼吸，亲眼见到小橘平安回到风鸣玉怀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到这一幕，相宁皱起眉：“你还需要保护这些普通人，这不公平。”
“让他们退后吧。”
她站起身，两对透明膜翅破开肩胛骨嗡一声张开，一种凛然中带着阴郁血腥的气势顷刻间席卷整座商场，奶茶店、日料店、烤肉店、火锅店，幻化出来的路人、店员，全部被随之而来的飓风掀翻，一路旋转翻滚化为齑粉。
努力减小存在感的温恬、迷彩服、大四生、体育生仰起头，发丝随风扬起又落下，瞄了瞄眨眼就被清场的商场，张了张口，不敢说话。
风鸣玉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风停后相宁瞥了她一眼。
气势外放之时，昔日的善明使短暂接触到她的身体，似乎有所察觉。
迷彩服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相宁并不是有意做那些坏事的，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受害者。
但是，杀了人，就得偿命。天道已经判定，她有罪。
“退后。”楚清说。
迷彩服闭嘴。
所有大学生齐刷刷退至最后。
相宁和楚清同时在他们身前加了道屏障，黑色与紫色的防御力量各占一半，交界处像电火花一样滋滋碰撞。
还没来得及为相宁所坚持的公正感慨，众人就看到两名女士骤然消失，以普通人无法捕捉到的速度轰然撞在一起。
相宁的剁骨刀绽放出血红的光芒，楚清则再次取出铁灰色笔记本，像板砖一样，一把拍在了刀刃上。
气氛很严肃，气势很惊人，但温恬还是忍不住吐槽：“居然是物理审判！”
体育生幽幽地说：“板砖，最好的动能武器。”
没毛病。
相宁和楚清打得火花带闪电，风鸣玉的灵识忽然感知到外来者，指尖掐了个拔幽度亡诀。
[后勤部李一笑，信使的收容者。]007及时传递信息，倒不是怕李一笑挨打，更多的还是担心累到风鸣玉的手。
风鸣玉松开手指。
“楚队的风格还是这么简单粗暴。”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带着点怨气。
大学生们悚然一惊，扭头看向说话的方向。
身着卫衣牛仔裤脚蹬aj的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察觉到众人视线，若无其事招招手：“总算找到你们了，那封信就是我写的，还有印象吧？”
“您是‘信使’？”大四生不动声色把更靠近青年的迷彩服拉到身后。
这小孩还挺警惕，青年失笑，摸出一张楚清同款工作证：“我叫李一笑，后勤部的，跟楚队他们这些特遣队的大神确实没法比。”
大四生脸刷地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儿。”李一笑一摆手，然后将两只手揣进袖子，抬了抬下巴，“打多久了？”
大四生：“……”
迷彩服迟疑接话：“刚开始？”
“哦。”李一笑坦然仰头，和大学生一起围观同事战斗。
体育生忍不住问：“您不去帮忙吗？”
“当然不。”李一笑义正辞严，“审判官的战斗，最忌讳旁人插手，正直的人从不群殴。”
体育生肃然起敬。
温恬观察他，发现他眼珠子转动速度也跟不上楚清移动速度，偷偷在风鸣玉耳边吐槽：“我怀疑他是想插也插不进去。”
风鸣玉余光瞥见李一笑耳朵腾地红了，却依然接话：“我也觉得。”
李一笑：“……”
居然被两个大学生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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