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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想知道长舟哥哥过得好不好……”叶熙抽了几鼻子,哽咽嘟囔,“哥哥在靖明道交给我的册子,被我弄上水墨花了,什么字也看不清,那是哥哥花了五年,才找到的长舟哥哥没有谋逆的证据。没有了证据,长舟哥哥就只能躲着,这辈子我可能都不能见他,我就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丰沉想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他见衍山那些老头子安慰小徒弟时,总用这一招,被骂哭的小徒弟瞬间就破涕为笑,可手到了半空,还是收了回去。
“叶熙,你所求的江湖侠义之道,并不好走,喜好厌恶永远在道义之后,甚至自己的生死,也要为情义所左右。今日之局,就差点让你放弃初心,这辈子还长,听我一句劝,等你兄长好起来,就寻个良人嫁了,做皇城的宫王贵眷,有皇上太子护着你,就不会再遇到这般让你难以抉择的事了。”
叶熙摇头,“你不懂。”
“我懂,”丰沉这才递上手帕,让叶熙擦眼泪,“我也有很要好的兄弟,有非常在意的人,想见他们却不能见。我也有在自己的愿望,与亲人的生死之间,必须做下的抉择。”
随心所欲,是世上最难的事。
“那个李长舟……”顾家兄弟在旁边,叶熙丰沉声音不大,他们没听见最关键的姜舞让叶熙杀了他们,却听见了李长舟这个名字,“叶姑娘,我们也见过他,他经过我们山寨时候,受了很严重的箭伤,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
叶熙方才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紧了起来,“什么叫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一箭避开了要害,离开渡口时血也止住了,你们胡说。”
顾其挽道,“我们欺骗叶姑娘做何?李长舟怎么说,也是带领西北军,出城野战,深入敌营,一举取鞑靼可汗项上人头的大英雄。朝廷怎么说他,我们不在乎,但我们兄弟都很敬佩他。只是我们山寨里,都是一群武夫,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就只能提供点伤药止止血。”
顾其思回想道,“五年前,黎大侠带着漕帮兄弟,把昏迷不醒的李长舟从皇城救了出来,为了避开朝廷追捕,借路涂山,被我们寨子放哨的兄弟给截住了。黎大侠不想与我们动手,就拿出千秋令,说是他们漕帮兄弟,是受南阳聚贤庄岱二公子所托救人,江湖同道,可愿行个方便。不说千秋令和聚贤庄岱二公子的江湖威望,就单李长舟驱逐鞑虏,复我国土的大义之举,我们绝不会为难他们,当即放行,大当家还亲自送他们出了寨子。反正他离开时,依旧是昏迷的。”
叶熙直觉头晕目眩,双足虚浮,站也不稳,两步摔倒,好在丰沉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不对……有哪里不对……”叶熙努力的想,凌波渡口,她把长舟哥哥送上船,与几个蒙面大侠抱拳致谢,长舟哥哥还会与她约定,“阿熙,我们江湖再见。”
那个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叶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我们也就是匆匆一见,吉人自有天相。聚贤庄能人辈出,等到了岱二公子那儿,定能找到好大夫。”
丰沉跟着点头,“没错,南阳聚贤庄素来有大义之名,能人异士无不神往,趋之若鹜,这几年名头越来越响,大有与衍山苍山一较高下之势,再重的箭伤,也治得好。”
叶熙也只有信了,这五年她一直想知道长舟哥哥的下落,如今有了些许眉目,南阳聚贤庄,原来当年那几个蒙面大侠,是受聚贤庄的主人所托救人。
聚贤庄庄主,姓岱名珏,年少成才,继承南阳岱家枪之名并发扬光大,创立聚贤庄汇聚天下武林能人异士,江湖上的声望之高,不亚于苍山掌门孟来空和衍山掌门慕容怀。
不知长舟哥哥,什么时候认识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虽然忐忑,但她曾亲眼见过那箭伤,也知射箭的那人,不可能要长舟哥哥的命。昏迷可能是舟车劳顿,毕竟连番赶路,匆忙逃命,还失了不少血。
刚才是她心急了些,叶熙直起身子,脱开丰沉的手臂,她对顾家兄弟略有感激,方才差一点,就做下错事。
所谓人性两面,好坏忠奸,是非对错,难盖棺定论。顾家兄弟自私凶狠,贪生怕死,摇摆不定,但也有自己的道义衡量,能为宝藏背叛同门,为欲望残杀无辜,却也会为保家卫国的落难英雄,伸以援手,义愤填膺。
叶熙看向姜舞,姜舞也远远望着她。那个女子,美眸里带着化不清恨意。
叶熙摇了摇头,算是拒绝了姜舞提出的合作。
姜舞笑出了声,声似癫狂,美艳的五官,变得恐怖狰狞,歇斯里地的狂喊,“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叶熙直觉附近杀气肆虐,她下意识的拔剑挡在丰沉身前,成微与成婉的剑插向地面,两条与荒草一般颜色的毒蛇,断了三截,扭动挣扎,吐着信子。
地下恐怕是个蛇窟,怪不得他们一直没见着毒蛇,丰沉还感觉冷的要命,原来都在地底下藏着呢。
兔子跑的贼快,竖着耳朵全都进了木屋。
几十条毒蛇,钻出荒草,仰着蛇头,只待享受美味佳肴,顾家兄弟吓得屁股落地,姜舞竟然养了这么多条蛇,难怪刚才有恃无恐的。
“叶,叶姑娘,救命,救命,叶大侠……”两人怕叶熙一走了之,把他们扔在这儿当毒蛇的盘中餐。
“你要杀我们?”叶熙总算明白,姜舞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一个活口。
“没错,”姜舞胜券在握,缓缓走近,“本以为你们自相残杀,你们杀了顾家走狗,然后我再慢慢收拾你们,却被这位公子给看出来了。叶熙姑娘,不,我该尊您,公主殿下。”
“为什么?”叶熙难以置信,“为什么?你既已认出我是秋水剑主,就该知道我们只是路过涂山,与你的仇怨毫无关联。”
“谁说毫无关联!因为你,你是他的妹妹,李长舟的妹妹!”姜舞狠狠道,“他毁了涂山,毁了我姐姐的姻缘,姐姐为他搭上性命。公主想知道他在哪儿,我也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再看见他,定让他生不如死!”
毒蛇一拥而上,叶熙举剑格挡,剑光所到之处,蛇尸遍地,可数量之多,三把剑根本不够砍得,眼见两条蛇爬到顾家兄弟背后,回援不及。
丰沉在成微成婉之间,被保护的最好,他解开绑带,发现之前救叶熙时手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银蚕不是没有好处,外伤愈合的特别快。
眼见毒蛇越来越多,速度超快,浑身带毒,一碰就是个死,成微与成婉艰难招架,叶熙的剑似乎也乱了。
他心一横,蹲下身来,对着顾家兄弟掉在地上的刀,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血顺着口子流下,丰沉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冰块,顾家兄弟背后的两条毒蛇,顺着蛇洞钻回了泥土里。叶熙与成微成婉,惊讶的发现,几十只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回各洞,各找各妈,逃的比刚才的的兔子都快。
丰沉捂着手掌,血落入荒草,凝成血霜。
顾家兄弟逃过一劫,“那蛇,怕丰公子的血。”
“公子,”成微成婉乍一看还以为丰沉被蛇咬了,丰沉面色惨白,晃晃悠悠站不稳,叶熙却是见过血霜,见蛇落荒而逃,立刻反应过来,“这些蛇,怕你的血。”
“你的血……如何能赶走我的蛇!”姜舞大惊,“你是万鬼门的人?”
“我好歹……好歹也是正道名门,”丰沉作为阁主,可不能把亭云阁往魔教带,“毒物之间,也分高低贵贱,明知不可为就不必为,逃避是本能,纵然是毒蛇,也是惜命的。”
“明知不可为就不必为?公子是想劝我放弃报仇?”姜舞大笑不止,“放弃?我怎么了可能放弃?这五年来我夜夜做梦,梦里都见姐姐满身是血,迎向姐夫那一刀。就在那之前,姐姐与我说,她找到了喜欢的人,她想把洪家寨的大当家位置传给五师兄,金盆洗手,相夫教子。姐夫说,想与姐姐定下白首之约,姐姐笑的那么开心,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我说我酿好足足一百车的好酒,做姐姐的嫁妆……都是李长舟,都是因为他,他为什么要来涂山?我不明白,他是朝廷钦犯,是乱臣贼子,姐姐为何舍了性命都要护着他离开涂山?”
姜舞人生所有的美好,都是在遇见洪心之后。
她在西北边境长大,与邻居家的孩子们一样,都有个在边军任职的父亲,每日轮班,扛着长了铁锈的长枪,把守着堡寨大门,当鞑靼蹄子在靠近城门的草原游荡时,把北城楼顶的大钟敲得震天响。
但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家孩子不一样。她的母亲,常在父亲离家后,与她说一些西域万鬼门的事,说她是万鬼门的后代,中原不是她们的家,将来有机会,定要回到故土。
鞑靼人不喜欢攻城,只抢城外的村子,抢完了就离开,他们所过之处,留不下什么活口。城外村子的人总想进城,可大门死死的关着,除非谁能从高高的城墙爬上来。西北军只负责守城,城外的一切,一概不理会。
日出而落,日落而息,边城的日子很简单,孩子们打打闹闹,只求吃饱喝足,只有姜舞,总被母亲关在家里,逼着读书。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跟邻居的小孩一起,去北城墙上看城下的鞑靼蹄子骑马砍人。
有一天,母亲出去干活了,她听见北墙的大钟,响的很急,终于违逆了母亲一次,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家门。
映入眼前的,不是热闹的街景,而是狼狈奔跑的大人。
“鞑靼人攻进城了!快跑!快跑!”
“西北军不敢打,鞑靼人还没爬墙,刚在城门外擂鼓几下,西北军就全都骑马,从南城门撤走了。朝廷是不给咱们平民老百姓活路啊!”
鞑靼人不是不愿攻城,而是时辰未到。西北边境的城关堡寨,百年来破了一个又一个,那些散乱山中的村落,住的都是从被攻陷的城中逃出来的难民,家园烧毁,无家可归,又没有别的堡垒肯开门让他们进去。
对鞑靼人而言,攻陷的城堡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战利品,包括人。谁敢抢他们的战利品,就是对他们的挑衅,他们会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朝廷不作为,边军各个堡寨,各自为政,苟且偷安,只会节节向后退,终于把危险,退到了她们的城门之下。
小姜舞并不知道这些,她看着大人们向南边跑,忽然有些害怕,想找母亲。母亲做工的地方,在城北边。
于是她逆着人群,去城北找人。
忽然,一把大手把她抱起来,她见是邻居家的叔叔,与她父亲是哥们,同在军中当差,此时他面色严肃,手臂的力气箍的姜舞难受,“叔叔,你放我下来,我要找我娘。”
“你爹死了,他在北门当值,撤退命令来的晚了,没来得及跑下城墙,就中了鞑靼蹄子一箭,”大汉边跑边道,“那一箭是冲着我,是你爹把我推到一边,他自己却没避开。他死之前求我,带你跟你娘一起逃,可恶,我下城墙时,我的军马已经被别人骑走了。”
姜舞哭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那个总忙到半夜才回家,悄悄给她盖被子的父亲,那个会因为她贪吃偷了邻居一个红薯,扇她一巴掌的父亲,“爹爹,爹爹……”
“鞑靼蹄子随时攻进来,我管不了你娘了。小舞,你记着,遇见鞑靼蹄子,你就装死。他们不惦记死人,只抢活人。”
大汉没有了战马,只能带着姜舞徒步而行,好在他兵将出身,身强力壮,跑的也快,混乱中跟上了第一波逃难的难民。
身后马蹄声,嘶鸣声,鞑靼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手无寸铁的边城百姓,歇斯底里的哭喊求饶声……
声音离着他们越来越近,鞑靼人的战马,日行千里,弯刀鲜血淋漓,一波又一波逃走的难民被追上,成为西北草原上献给鞑靼部落神明的祭品。
姜舞几天没吃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她实在挨不住了,虚弱的说,“叔叔,我饿。”
“再坚持一会儿。”大汉也饿,但逃命要紧,哪里还有时间找吃的,“等到了下一个寨子,我们就有救了。”
“他们会让我们进去吗?”姜舞问。
“我是西北军人,西北十几个寨的兄弟,当年都是从西北军分过来的士兵,互相认识。有熟人见着我,定会让我进去的,”大汉小声说,不能让旁边的人听见。这么多人,定不让进。趁着天黑,让熟人悄悄放他们进去。
姜舞忍下饥饿,期待着下一个堡垒。
夜色漆黑,他们不敢停留,只想快些赶路。鞑靼人就追在身后,这次他们格外旺盛,似乎想一次性把逃难的百姓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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