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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试图将虔诚的人们指引到一个遥不可及的净土。然而,对于站在角落里的顾梓聿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可笑。对他而言,悲伤并非可以用虔诚的辞藻或仪式来填补,真正的哀痛是一种冰冷、沉重的孤寂。
他只想逃离这一切,而所有人都低着头,聆听着悼词,那些关于灵魂得以安息、尘世苦难终结的辞藻听起来那么遥远,遥远得几乎像是某种虚妄的安慰,每一个词句都在讽刺着现实——可他不信,他什么都不信。不会再有什么来世、天堂,死亡就是一切的结局,最终的终点。一个人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所谓的祝祷、那些温柔的劝慰,都无法抚平他心里的痛苦和巨大的空洞。
老年大学合唱团推举出的代表激动地落泪:“…吴老师,您怎么能就走了呢,我们还相约要在夕阳路上结伴同行!您作为一个音乐家,国家一级指挥,为了提高我们这群纯业余的老年人的水平,每一次排练,您不仅耐心细致地讲解乐谱的每一个音符、节奏、旋律、音乐表现的主题,还介绍了许多音乐方面的知识和故事,让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同志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艺术熏陶!”
“在您的耐心指导和精心雕琢下,这几年来合唱团的演唱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们举办了两届《银龄之声》音乐会;参加了“永远的辉煌”第十二届全国老年合唱大赛;在您的带领下,我们还参加了慰问驻岛部队的演出。在您已经病重的时候,您还依旧撑着病体带着我们参加了“乐与情”合唱交流音乐会的演出…”
学生乐团大提琴首席低沉的声音似真似幻,叫人听不真切:“去年,在我们乐团的联欢会上,我们还朗诵了一首诗歌’吴老师,我们爱您’,表达了我们全体团员对吴老师的感激和热爱,吴老师听后,激动地举起双手,高喊:’我也爱你们!’。这场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您爱音乐胜过一切,师母平常老劝您多休息,可您全身心扑在音乐教育事业上。您是拼命三郎,一有重大演出,就没日没夜地忙,经常熬夜,又没法按时吃饭,吴老师,请您在天堂要好好休息啦!”
顾梓聿低下头,他轻抚着左臂上别着的那一块黑纱,暗自自责:连师母和嘉佳姐都如此坚强,他为何这样懦弱,连代表乐团为老师致辞都做不到!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只能坐在这里,任由愧疚羞耻之情咬噬着他的内心。
八年了。
八年前,他还是个阴郁的小孩,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只有手边的小提琴,是过去给他留下的唯一一个纪念品。八年间,吴宏礼见证了他的成长,给他指引方向,可如今,老师再也不会站在他面前,用那双饱含期待与鼓励的眼睛看着他,指点他,就算是发脾气也好,让他知道,他还在。
他的人生里没有太多亲人,而吴老师,就像他的爷爷一样。
他悲伤得发狂,却只能死死掐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如果再见一面就好了。
如果能再一次站在老师面前,让他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让他听听自己如今的琴声。
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讨厌拉音阶的小孩了,告诉他,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可惜,没有如果。死亡的残酷在于,它让一切变得不可挽回。
顾梓聿低下头,嗓子眼里泛起一阵苦涩。他甚至不敢看老师的遗像,那张熟悉的脸在黑白色调下显得更加遥远。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老师曾经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你啊,总是想太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忘了初心。”
准备梅纽因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进了决赛后,老师会如何,是不是能给出一句夸赞?
等到最后拿了第一名,他却发现,那一刻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
他再也等不到那句夸奖了。
泪水终于漫过眼眶,他闭上眼,死死咬紧牙关。悲痛、愧疚、无力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伸手捂住脸,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吴老师被安葬在三一堂的后园。墓穴早已准备好,宋熙和和吴嘉佳作为扶棺者,顾梓聿浑浑噩噩同姜明珺一起搀着师母,一步一趋,直至他亲手将一抔冰凉潮湿的泥土置入墓穴时,他终究没有再落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