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盗二响环
吃过饭，二月红便离开了，他似乎还有事情要忙，脸上略带愁容。他离开后，乞灵看到丫头的目光明显黯了一下，像是有些不舍与担心。
突然，丫头扶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她拿手帕掩着嘴，咳嗽了好一阵，脸憋得通红。之前二爷在的时候，丫头一直忍着，怕他看到了难过。但她病重的事实，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丫头已经跟去了半条命似的，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
“阿灵，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事，丫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乞灵从齐铁嘴先前说的话里，已经约莫猜到丫头的病不好治了。否则，二爷不会拒绝张启山的请求。
“夫人，你上午在外面站了很久，现在先进去躺一会儿吧。”
一直跟着丫头的小丫鬟提醒。
“不碍事。”
丫头浅浅一笑，想让她放心，但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丫头，你先去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乞灵看出丫头是不想怠慢自己这个客人，便说道：“正好，我还想让绿璃带我去看看红府呢，等下再找你，给你讲山海经的故事。”
丫头笑着点点头：“阿灵，你刚好，也要注意休息。”
“好嘞，放心。”
乞灵刚带着绿璃从丫头房里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青黑的裤褂，墨绿的马夹，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皮。
“你怎么在这？”
乞灵记得他是能让地痞光听名字就害怕的陈舵主，不该是红府的小厮。
陈皮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而问绿璃：“我师娘她怎么样了？”
“夫人刚吃过药，现在怕是已经睡下了。”
陈皮点点头，又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便要离开。
“师娘？小橘皮舵主，原来你是二爷的徒弟啊。”
乞灵立即跟了上去。“你该不会认不出我了吧？你忘啦，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乞灵也不知怎的，从一开始就对这个陈皮很有好感，即便他总是一副旁人勿近的狠决样。也许，从他身上，她感觉到一丝与自己相近的气息吧。
“你是那个乞丐。”
陈皮一开始的确没认出她，但“小橘皮舵主”这个称呼，只有她一人这么叫过。陈皮目光一凛，一手卡住了乞灵的脖子：“说，你来红府有何目的！”
绿璃见状，忙上去拽陈皮的胳膊。“陈皮，你快放手，她是佛爷带来的。”
“张启山？”
陈皮松开乞灵，眼中的阴冷更甚。“张启山的人，来红府做什么？”
“我哪知道他把我留在红府做什么。”
乞灵揉了揉脖子，面露不悦，“你跟张启山有仇啊，下次撒气找他去，别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绿璃，刚你都看到了，他要再对我动手，你就告诉你家夫人。”
一提到丫头，陈皮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对我师傅和师娘不利的事，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乞灵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之前你帮了我，我没谢你；现在你威胁了我，我也不找你麻烦。如此，咱们两清。”
不等人回答，乞灵叫上绿璃，离开了。
“找我麻烦？呵。”
陈皮冷嗤一声，出了红府。全长沙城都知道，找他麻烦，那等于找死。
******
乞灵知道在旁人眼里，自己是个来历不明、需要严加防范的人。陈皮警觉多疑，觉得她接近他、接近红府另有目的也情有可原。但若不是张启山把她不声不响地留在红府，她也不至于被人当成别有用心之人。
一整天了，连个音信都没有。难道张启山他信了齐铁嘴说自己是“天煞孤星”的话，要把她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旁人？
乞灵越想越气。
“绿璃，你知不知道张启……佛爷，最珍贵的是什么？”
“最珍贵的……”绿璃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是不是他家的大佛？大家叫他佛爷，就是因为他家院子里有尊巨大的佛像。”
乞灵摇摇头。“那个我见过，太大了。有没有小一点的？”
“小姐，就是因为大才珍贵啊，你为什么非要小的？”
绿璃歪着脑袋，十分不解，那佛像为什么因为大就不珍贵了呢。
“小孩子，不用知道太多。告诉姐姐，他还有没有别的宝贝，要小一点的，能带走的。”
“啊，我记起来了，我听人说佛爷有一只手镯，叫二响环，实心的镯子，敲一下能响两下，佛爷一直戴在手上，金贵的紧。我还听人说那是他的传家宝，不过啊……”绿璃瞅瞅屋里没别的人，才凑到乞灵耳边小声说：“也有人说那是佛爷下墓，从大粽子身上抢来的。”
不管是传家宝，还是粽子身上的玩意，铁定都贼值钱。
“就它了。”
乞灵眼角微弯，带了一丝痞痞的坏笑。
******
夜深人静之时，有两个蒙面黑衣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张家大宅。俩人借着夜色，爬过高墙，窜上房顶，最后从窗户进了张启山的书房。
前者往书桌上放完信后，立即返回，却与后来的那个在窗户口相遇了。
俩人一个站在窗前，一个坐在窗台上，小眼瞪大眼，大眼瞪小眼，都愣了一愣。
“这位兄台，能否让小弟我先进去？”
后者讪笑两声，指了指窗户外面。“我若被人发现了，咱们都走不了。”
他们两个能进来，仗的是轻功卓绝和对张府地形的熟悉，万一被人发现引来了张启山，那可能谁也走不了了。
前者让了让身子，后者立即跳进来，落地无声。
然而后者刚落地，前者立刻动起手来。俩人过了几招，后者渐渐不敌，被前者拿刀挟持了。
“陈皮，是我。”
后者干脆一把扯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五官精致，眼若明星。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一笑起来，却又带了几分狡黠和痞气。
这后进来的人，正是乞灵。
其实早在俩人对上眼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那双透着狠戾的眼睛认出了陈皮。她本来想井水不犯河水来着，没想到陈皮动起了手。
她以为，陈皮若是和张启山有过节，应该就不会阻拦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进张府行窃。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陈皮，明显不想其他人动张启山的东西。
“你既然是他的人，怎么还会穿成这样进来？”
陈皮质问。
“二爷和佛爷是朋友，你是二爷的徒弟，不也穿成这样进来了。”
乞灵痞痞地回答，仿佛对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毫无察觉。
“别狡辩！”
陈皮一用力，便有血丝顺着刀刃渗出。
“好好好，我说。张启山欠我钱不还，所以我才打算来这里偷点东西的。”
这个理由，别说陈皮，就连乞灵自己也不信。
眼看陈皮又要用力，乞灵忙道：“陈皮，你的任务想必已经完成了吧？那你还是快走吧。我跟张启山有点私人恩怨，跟你和二爷都没关系。你若想知道，明早我在红府等你。”
陈皮自然不信她会守约。“你想偷什么？”
“二响环。”
乞灵无奈，只得承认。“陈皮，我跟佛爷关系不一般，我被抓了，他骂都不会舍的骂我一句。你不同啊，你肯定不能不被抓吧？”
陈皮想起自己在红府的听闻，收回了短刀。“你们打情骂俏，不干我事。但如果让我知道你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一个纵身跳出窗外，消失了。
乞灵倒是没想到他真的信了她的胡话，愣了好一下子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她拿面巾在脖子上打结止血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书桌上的信封。
“张启山亲启，难道是二爷让他送来的？”
乞灵拆开信，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信应该是二爷写的没错。乞灵虽然不认识二爷的字体，但那样的字，不是陈皮能写出来的。而且她听齐铁嘴说过，那墓穴，二爷家的人曾去过。除了日本人，也只有二爷，能知道有关墓穴的这么多信息。
乞灵把信装好放回桌上，走了两步不放心，又把信藏到了自己身上。她不是不放心信，而是不放心自己的命。
万一被抓了，这封信，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那二响环乞灵见过，一个银灰色的镯子，张启山一直戴在手上。如果她没猜错，那镯子应该在张启山卧房。
乞灵将窗户开了一条缝，见张启山躺床上睡的正香，便偷偷进了他的卧房。她一步步迈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那“金贵的紧”的二响环。
可惜，张启山连睡觉都戴着它，想偷，不太容易。不过幸好，她带了自制迷药。
乞灵拿出一根小管，俯下身子，朝张启山一吹，顿时迷烟袅袅。这药是她下午去药铺买了药材现做的，药效十足，只要吸一点就能睡上一个时辰。不足之处那便是它很容易发散，必须离近了下药。
“张启山，醒一醒。”
乞灵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乞灵看着床上任自己为所欲为的张启山，贼贼地笑了。苍天有眼，有仇不报非君子，今天她要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自己跟丫头借的买药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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