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正式开学的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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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了。
来自山下城区的暖黄色灯光在夜晚的雾霭中散射，映出了城北半山腰的银白色教学楼。玻璃幕墙上，菱形的学园徽章闪着暗金的光。
安保处的对外入口在行政楼一楼。苏有月走进电子防盗大门，就有中年女性职工迎上，看了看他的学生证，带他走进电梯间刷卡。
行政楼有9层高，他们直接上到了6楼，进了一间小会客室。
“那个，解教官让我去安保处找她，这里是……”苏有月问。
“她之前是在安保处和队长他们开会，现在是在这层楼，和全年级其他教职工开会呢。”女职工应道，“演习刚结束，需要总结评判表彰，明天还是新学期第一天，学校里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吧。”
她指了指饮水机的位置，告诉苏有月可以随意取用，就离开了。
坐在沙发里等了十多分钟，解玲才脚步匆匆地赶来。
“教官好。”
“苏有月同学，不要紧张。喊你来是想和你说说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解玲教官，三年前从量子壁垒退役下来的老兵，骨子里仍带着笔挺的气概，比起坐下更习惯站立，现在说话时也是站着，俯视着沙发里的人。
苏有月觉得光自己坐着不太好，忙要站起身。见到他的动作，解玲这才反应过来，喊苏有月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可会客室的沙发对她来说有些低了，她调了好几次坐姿，不得不把长靴斜斜地向外伸出去。
最后，她抚了抚红色的长发，朝苏有月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
“长话短说吧，今天下午的事，和苏有月同学你的幸运异能关系不大。”
苏有月安静地听着。解玲看向旁边的玻璃茶几。
“今天下午有学生打闹，不小心撞到了庄山农牧集团的主管，碰掉了一个重要的遥控装置。当时你们所在的那条道路有些坡度，员工去拣遥控器时忘了踩下手推车的手刹，推车顺着坡道滑行时，正好压到了那个遥控装置，导致重要货箱的铁围栏打开，放出了犬王——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下午一系列事件的起因。”
“一连发生那么多巧合，怎么听都像是我的异能引发的事件呢。”苏有月笑道。
“当然不是！”解教官立刻回过头，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也不能说完全无关…但这起事件绝对不是你的责任。”
“先说那个遥控器。苏有月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几乎所有的遥控装置都设计了二道保险。第一道保险是触发按钮，也就是常见的打开盖子按下按钮的启动装置；第二道保险一般设计在遥控器侧面，需要非常复杂的手动操作，设计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误触误撞碰擦等意外情况，让遥控器在不该启动的时候启动。
“今天下午，主管手里那个遥控装置的第二道保险，是非常危险的打开状态，根本没有起到该有的防护作用。庄山集团的人说是装备老化问题，会交给他们自己的技术人员处理。”
解玲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总不由自主地看向茶几。说完一大段话，她快速看了苏有月一眼，又不自觉地看向一边。
“还有笼子，毕竟是装着犬王的笼子，同样有着双重保险设计。从外往里的第一层笼门必须手动打开，第二层笼门才是用遥控装置打开的。
“原本就算主管摁下遥控器，打开了里层的笼门，犬王和她的护卫犬们也无法离开。但当时的情况是，庄山集团自己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外层手动门，让学生们能够更近距离地看看里面的犬王，只为了从学生手里赚些小钱。
“学校已经和庄山集团的人谈过了，他们本来就是长竹学园的合作伙伴，东区食堂魔兽肉制品的供应商之一，这起事件他们占了至少七成责任。是他们的安保措施不够完善，装备过时过旧，内部人员玩忽职守，行动做事没有规范。
“庄山农牧的主管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还有些后怕，他说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他们可能永远发现不了这些漏洞。到时说不定哪天会酿成更大损失。”
”原来是这样啊。”苏有月笑道，“看来最后结果不错？”
解教官稍稍放松下来，望向他的眼睛：“是的。你和那几个推搡的学生都不会记过，也不会记功，就当无事发生。”
苏有月垂眸：“所以今晚教官急着把我喊过来，是？”
解玲对他笑了笑。
“我叫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因为此事对庄山集团的形象不利，学校不会对外公开细节。我担心如果你一直不知道真实情况，可能会想太多钻牛角尖。”
苏有月了然：“明白了。所以学校明面上，还是要把这件事推给我的异能吗？”
解玲一愣：“什么？”
苏有月无辜地眨了眨紫色的眸子，好像这间会客室里奇怪的是解玲，而不是他。
“学校对内对外都不公开细节，那校内舆论会如何发酵，教官没想过吗？b班的秦同学会到处宣扬，大家都会知道我是个邪乎的家伙，不好招惹。”
b班秦同学，就是那个和苏有月不太对付的刺猬头。
“我会和秦同学打招呼。”解玲忙道。
她看上去依然没懂，或者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苏有月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用麻烦，刚才吃晚饭时他就已经在说我坏话了。而且，教官看过我在白银尖塔的被研究记录吧，其实我还算有点名气的。这件事要是传到校外去，说长竹学园演习时发生的小事故是因为那个[幸运]在场，懂行的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说，只要学校不打算公开细节真相，那就相当于默认在舆论层面把事情全推给我。解教官您不告诉我还好，既然您选择告诉我了……这可不是私下里单独说两句，就能随便蒙混过去的事情。”
“你……”
解玲眯起金红色的眼睛，红色长眉微挑。
她听出了苏有月话尾的不善语气，下意识收起长腿，好像面前的白发少年不是单纯的学生，而是需要随时站起身来防御的敌人。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眉头舒缓下来，眼里还有些愧疚。
“真的很抱歉，苏有月同学，我竟然没有考虑到你说的这些问题。”解玲小小地叹了口气，“作为班主任，我还有很多不足。”
在解玲打量着苏有月时，苏有月也打量着她的反应。
解教官……她虽然武力值很高，但有些方面似乎相当笨拙。可能是那种只负责战斗和传话，不负责管事的类型。
刚才她解释遥控装置的事情时，眼球总是下意识地往旁转动，和她上午念ppt时的反应一样。苏有月猜她刚才说的一大段话，大概率是别人教给她，或她听了别人的总结，当场背出来的。只有喊他不要自责不要有压力的那几句，说得比较真心实意。
“苏有月同学。”解玲想了一会儿，重又坚定地看向他，“你说的没错。如果为了庄山集团的面子隐瞒细节和真相，实在不利于你日后的学园生活。我这就回去和大家说，看看能不能再谈谈条件。”
说完她就想站起来，苏有月连忙拦住：“等等教官，我不是那个意思。”
解玲重新坐下，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浅笑，似乎是想要鼓励苏有月继续说下去。
她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出于关怀和善意，私下里喊学生过来说清楚情况。遇到学生略带敌意的小反抗，她也很快摁下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转换角度去思考对方的话。她说自己当班主任还有很多不足，但她真的有把学生放在眼里。
只可惜，苏有月最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他决定说得更明白些：“教官，放出犬王的事到底谁要负责，其实没那么重要。反正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是我撞的人了，那就让他们那么认为好了，再去澄清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就当帮庄山集团一个忙，我无所谓的，反正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什么无所谓？”解玲眯起眼睛，“那怎么行？”
苏有月笑道：“教官，关于今天的演习我还有些不清楚的事情。如果您能告诉我答案，那我就满足了。”
“哪里不清楚，你说？”
“演习最后，那些看上去像是被犬王召唤出来的血牙犬，它们是从哪里来的？礼堂里的所有魔兽，不都是学校通过遥控门传感器等机关控制的吗？
“还有以解教官和臧彪臧队长的能力，应该能将犬王一击必杀吧？但从你们跟着犬王离开，到犬王冲进礼堂正厅，中间隔了至少十分钟以上。你们为什么没有抓到它，这个时间差又是为什么？”
紫色的深眸打量着对面的年轻老师，苏有月一句又一句地问了下去。
“放出犬王的是我，或者说我造成的厄运。解教官，看你们当时的反应，我很清楚那只犬王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学校并没有失去对事态的控制。
“好奇怪啊，犬王逃过了您和臧队长的追捕，进了礼堂后还召唤出了一大批血牙犬。您和臧彪队长进礼堂后没有分头去找犬王，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第三批队伍的方向。虽然合理，但一点都不专业。
“还有教官您最后出现，拯救最后一批学生的时机真的太恰好了。真的真的太恰好了，像一直在门后看着，等待出手的时机一样。
“教官，您能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解玲又挑起了眉。她定定地看着苏有月，不发一言。
苏有月也任由她打量。
只因为解玲解教官主动表现出了倾听的温和态度，又很想为他做些什么的样子，苏有月才提出了这些问题，看看能不能运气好获得一些解答。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厄运牵扯出来的事情，如果能知道他在某个人的戏剧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小角色，那就再好不过。
话虽这么说，苏有月没有多少‘必须’探问下去的意愿，如果解教官告诉他这都是演习的一部分，学校发现犬王逃脱后打算来个临时加演——虽然很牵强，他也会接受。
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非要有个因果的，很多时候深究到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些愚蠢的巧合。基于这个理由，苏有月暂时不打算再去探究林衡的事，他已经在林衡身上花了很多注意力，还是先看看那个占星术师还有什么招儿再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
解教官站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苏有月猜测着解教官最后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玩了会儿手机。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解教官重新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干练。
她道：
“走，我带你去校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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