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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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那天到最后也没给路鸣野一个准确的答复。
路鸣野从他那离开,回家的路上一边想,一边觉得,程书这人可真神奇,明明很需要别人的帮助,别人也很愿意为他提供帮助,可他又偏偏不愿意去接受别人的帮助,非得守着他那没什么用的自尊心,固执地去坚持一些他不该去坚持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还总有办法含糊其辞地跳过那些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把别人的劝诫全都当做耳旁风,逃避问题还真是个一顶一的高手。
不过,说实话,路鸣野其实并不讨厌他的这种固执,因为他很清楚,当一个人越是落魄的时候,他就越是不愿意让他的朋友对他产生同情,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同情往往会比嫌弃更让人觉得难受。
对此,他深有体会。
“你不是回家修养的吗?怎么成天都在往外跑?”
瞧见他进屋,在厨房忙活的外婆扯着嗓子问他。
他走过去懂事地拿走她手里的铲子,站在灶台前,诚实回她:“我今天去书那坐了会儿。”
听到是去找程书,外婆有些欣慰,对他出去半天不回家也没那么介意了。
她站在他旁边,眼睛盯着锅里的菜:“他最近怎么样?你回来了,他心情应该挺不错的吧?”
路鸣野转身拿起盐罐,往菜里加盐,好奇道:“我没回来之前,他心情不好?”
“有几天闷闷不乐的”外婆淡淡扫他一眼,“可能是他妹妹那边出什么事了吧,反正问了他,他也不说,那孩子,犟得很。”
“那倒是。”
路鸣野附和她,“我今天还跟他说,让他过段时间搬来我们家住,他都一直岔开话题不回我。”
“你跟他说都没用?”
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的结果,外婆有些震惊,“他拒绝你?你怎么说的?”
看菜色差不多了,路鸣野抽出一双筷子喂外婆尝了一口,把他刚对程书说过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
外婆拿起旁边的盘子递给她,顺手拍了下他脑袋,为他捉急,“你笨啊,你说是我做什么?你得跟他说是你自己想让他过来的,不能是我啊!”
“有什么区别?”
路鸣野缩起脖子象征性地往后躲,“反正都是让他过来住,说我说的还是说你说的,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啊。”
“怎么没区别?你说是我说的,那意思就是说,你根本没考虑过让他住进来,你跟他提这件事,完全就是被我给逼的,他过不过来住,你完全不在乎,甚至有可能你根本不愿意让他住进来,你希望从他那得到的是拒绝。”
外婆接过盘子,将旁边的蔬菜递给他,接着好声好气地解释:“而如果你说是你说的,那就是说你愿意让他和你一起住,你不希望他在外面休息得不好,当然,你也不希望从他那得到的是拒绝。”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路鸣野点点头。
心里只觉得,矫情,真矫情。
他可不觉得程书会是这么矫情的人。
因此他反驳道:“外婆,事情没你想的这么复杂,他程书是个成年人,是个比我还大一岁的成年男人,他不会这么矫情,想这么多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脑袋里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啊?没半点人情味。”
外婆嫌弃地看他一眼,“书那孩子从小就心思细,从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如果你不明确地跟他说,那他肯定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
路鸣野是真觉得他外婆想多了。
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又不是在探讨比赛战术。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路鸣野关火,把菜移到客厅,故意对他外婆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他好不好?和他说明白。”
对于他的玩笑话,外婆认真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刚回来又要出去?你没他电话吗?”
“我还真没……”路鸣野掏出手机想要证明,却在打开手机后神色一顿,赶忙回了卧室,捡起放在床尾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拿出了前几天他在程书本子上撕下来的小纸条。
回来都快一周多了,他居然才想起来要储存程书的号码。
“鸣野,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外婆”外婆跟在他身后,神色凝重地问他:“鸣野,你要不要过两天去医院看一下医生?”
以为她还在担心他的腿,路鸣野单脚站立,轻轻往上蹦了蹦,忍着痛回她:“外婆,我的腿真没事。”
外婆摇头,用手指了指脑袋,“不是,我说的是你的这儿……”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心脏,“还有这儿。”
“嗯?”
路鸣野满脸错愕。
一瞬间,路鸣野哭笑不得。
不是,怎么开始突然怀疑我脑袋有病?怀疑我心理出了问题?
我有做过什么值得这么误解的事吗?
我也没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消极吧?
看他不说话,外婆是真的担心他:“鸣野,你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记忆力不太行,做事也都迟半拍,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比赛的事啊?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你的人生还很长,想开点。”
我正在想开啊。
这不都开始转移注意力,跑去帮程书解决旅馆的事了吗?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难道我还不够想得开吗?
路鸣野储存好号码,收好小纸条:“外婆,你想太多了,我真没事。”
外婆显然不肯相信他的话,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讳疾忌医。”
“我一直都这样。”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这样,你小时候可活泼了。”
“……外婆,我已经长大很久了。”
一听他这么说,外婆认真审视了一遍他的脸,嘀咕了句,“是啊,你长大很久了,外婆帮不上你什么。”
怕她多想,路鸣野赶紧辩解:“外婆,我不是那意思。”
外婆对着他苦涩地笑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路鸣野心觉不妙,立即转移话题,轻松地和她开着玩笑:“外婆,你这么担心程书,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你的外孙?”
外婆没否认,反而埋怨道:“你小时候和你爸妈他们一走就是十二年,这期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过?人家书照顾我的时间,可比你们要多得多,再怎么说也肯定能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外孙了。”
闻言,路鸣野沉默良久,诚恳回她:“外婆,等他那边开工了,我一定把人给你弄来,”
“这可是你说的”外婆提醒他,“你记得好好跟人家说。”
“知道了,我好好说。”
既然他外婆这么看重程书,那他就一定得把人给她好好请回来。
这时,他打给程书的电话也被成功接通了。
程书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二楼捣鼓他那些已经快要积灰了的漆器工具。
看到是陌生号码,他还以为是顾客打过来咨询的,因此语气听起来比平常温和了许多,也软了许多,让路鸣野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打错了。
路鸣野不确定地问:“……程书?”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书蓦地一愣,随即回他:“路鸣野?我还以为你不会联系我。”
路鸣野问:“你在等我给你打电话?”
“那倒没有。”
怕他误会,程书赶紧否认,“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而已,说吧,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早上跟你说的……”路鸣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外婆走到他旁边,耳朵贴着他的手机,张嘴朝他无声地说道:“你叫他现在过来吃饭,边吃边说。”
对于外婆的“命令”,路鸣野不敢不从,因而他话锋一转,回程书:“我外婆……不对,你今天中午不是没时间做菜嘛,我刚好多做了些,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程书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直接拒绝,同样,也没选择接受。
“你说你做了他最喜欢吃的京酱肉丝”外婆给他支招,突然想起厨房还炖着汤,“遭了,我的猪蹄。”
说着,她走出了房间。
程书听到了声音,直接问他:“刚才那些话,是你外婆让你说的吧?”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外婆说的程书心思细,但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撒谎回对方:“没,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程书从鼻间发出一声哼笑,语调轻快,直截了当地笑他:“路鸣野,你以前可不会撒谎。”
“所以,我没撒谎。”
路鸣野在床边坐了下来,缓了一会儿后接着说:“程书,你过来吃饭吧。”
他话说完,手机便迎来了一阵沉默。
程书被他极具温柔的语气给弄得耳尖发麻,起了一脖子的鸡皮疙瘩,于是他本能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左手下意识地开始摩挲刮刀刀柄。
没听到回应,路鸣野以为他挂了,却又看到手机还在显示通话页面,他再次询问:“程书,你听到了没?我说让你过来吃饭。”
“听到了。”
程书想要拒绝,但他的确有点饿,再加上这是对方真诚邀约,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我马上过来。”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去楼下卧室衣柜里挑了好几套衣服出来,却在换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又不是去约会,搞这么隆重干什么?再说,两人刚见过,换衣服也很容易被发现,那到时候要是听到了路鸣野调侃他,他还没有话可以反击。
想明白后,他又把衣服给换了回去,然后担心旅馆中午会有客人来,于是跑去了对面面馆,跟老板递了支烟,打了声招呼,让他看到有人过去住店时,请他帮忙照应一下,给他打个电话,他很快就回来。
面馆老板知道他家的情况,再加上大家本来就都是邻居,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也就接过了他的烟,点点头同意了,让他早点去早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