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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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姝乜了眼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穆子胥，收起脆哨，转身走回辇车。
放下羽帘，辇车重新屏蔽了下方众人的视线，她坐在里面抬手一挥：“多看一眼都是污本小姐的眼睛，走。”
十二只金羽灵鸟挽拉辇车飞行于云端的场面很是震撼，尤其那辇车还奢华招摇至极，后头车架上甚至还站立着四名随从，前头亦有四名侍女，简直将前呼后拥一词具象化到了极致。
“那羽山族大小姐怎是这样一幅性子，跟闻人师兄一点也……”
“就是，也太骄横跋扈了，哪有神血族后人的风范……”
待金鸟辇车飞走后，剩下那几个弟子便小声嘀咕起来。
“慎言。”穆子胥沉眸睇他们一眼。
那几名弟子方觑觑住了嘴。
此番他们几人受师命前去玄音门，请祖师叔朱弦几出山议事，时间紧急，耽误不得。
穆子胥对闻人卓玺道：“师弟，我们继续上路吧。”
闻人卓玺看了眼一旁衣衫凌乱瑟瑟抱着肩缩在边上的卢绾绾，想了想，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衣长袍递给她：“姑娘，披上吧。”
卢绾绾有些意外，感激地朝闻人卓玺一笑，垂首开口却是婉拒：“多谢闻人公子的好意，但绾绾不能要您的衣裳。若是上了宗门，被别的弟子看见，会误会的。”
“不必在意。你此行也是上山参加弟子大会的吧？”闻人卓玺语气清冷中带着一丝朗润，将衣裳递给她，“若你这样衣衫不整前去报名，头一关便会被筛选出去。”
卢绾绾犹豫了：“这……”
闻人卓玺做派端隽，将衣袍给她后便转身对穆子胥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穆子胥点头，带着几个师弟重新踏剑飞至半空，绕过此处山谷继续赶路。
卢绾绾手中攥着那件白色衣袍，目光紧紧注视着御剑而去的闻人卓玺颀长身影，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这时候裴康和贺九青走过来，关切地询问：“绾绾姑娘，你没事吧？”
卢绾绾收回视线，摇头一笑：“没事，二位大哥，我们也快赶路吧。弟子大会就要开始了。”
她将闻人卓玺的衣裳裹在身上，嗅着衣袍散发出的清冷檀香，垂眸间露出一丝欣愉笑意。
裴康感叹道：“早就听说闻人公子天资非凡，霁月清风，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贺九青也道：“是啊，方才闻人公子只是浅浅露了一招，我等便被那剑气震得睁不开眼，若是他真正拔剑，不知会是何种天人风姿。”
卢绾绾双手拢着肩上的衣袍，指尖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细细摩挲着衣料纹路，面上浅浅笑着：“二位大哥不必妄自菲薄。待进了宗门，你们定也会意气风发，前程无量。”
“那就多谢绾绾姑娘吉言了。”
-
宗门弟子一行御剑飞至太昆峰外。
山端清风迎面拂来，视野逐渐开阔，穆子胥突然道：“师弟，方才你不该将衣袍借与那姑娘。”
闻人卓胥负手站在剑上，道：“举手之劳，这有何妨。”
穆子胥侧首看他一眼：“你明知那羽族百里小姐是与你有婚约的未婚妻，脾性又娇气蛮横，还在她面前维护别的姑娘，必然会惹得她不快。将来进了宗门，她肯定会找你发难。”
说不得，还会去找那个姑娘的麻烦。
这般处理，实在不够妥当。
不过这话穆子胥没有直接说出来。
闻人卓胥听罢，眉心一皱，脸上露出几丝烦躁冷淡来：“这桩婚约，本就不是我所求。她要闹，就让她闹好了。”
见他如此态度，穆子胥便不再多言。
-
金鸟辇车中，百里姝的脸色让车里气氛凝固。
身旁的侍女连翘迟疑半晌，道：“小姐，那闻人公子，奴婢瞧着怎么，怎么……”
百里姝讽刺地说：“配不上本小姐，是吧。”
侍女辛夷说：“那倒不是，只是奴婢觉得闻人公子有点……”
百里姝冷笑道：“像个人渣对吧。”
连翘和辛夷愕然，面面相觑。
虽然她们也对闻人公子的第一印象没有想象中好，但小姐怎么好像对闻人公子格外有种敌意。
“小姐，您不满意闻人公子吗？”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问。
那毕竟是神血族几百年来，第一个二十岁就觉醒血脉的天才，放眼几大神脉族，唯一配得上她们小姐的人了。
百里姝扯起唇畔，嗓音透着幽幽的声调：“当然……满意了。没看到本小姐为了他还亲自来仙剑宗吗。能让本小姐这么费心的人，你们见过几个？”
连翘辛夷听着小姐的话，却莫名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小、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像、像是要扒了闻人公子的皮一样……”
百里姝挑眉一笑：“哦，是吗，被你们看出来了呀。”
-
仙剑宗，名气之所以这么大，连神血族都派弟子前去拜师，是因为五百年前，仙剑宗开宗祖师曾以凡人之躯渡天劫飞升。
在诸神陨落的修真时代，是唯一一个凡人成仙，号鸿道真人。
鸿道当年收过三个弟子。
大弟子后来继承宗主位，将仙剑宗延续下去；二弟子后来自立门户，另创了山门；小弟子听说英年早逝，已经不在。
这是修真界人人都知晓的事，没什么稀奇。
可百里姝只要一想到当时在断仙崖顶，仙剑宗所有长老弟子，包括她的师父和宗主，在没有查证清楚证据的情况下，就听信卢绾绾的指认，断定她是杀害剑宗弟子的凶手，齐齐对她围剿诛杀，将她生生逼上绝路，百里姝的眸光就更冷冽几分。
既然来了，她就一个都不会放过。
-
到了仙剑宗山门前，远远便见一行弟子伫守在台阶前查验身份。
凡是前来参加弟子大会的，皆要报上姓名贴，登记来历。
比百里姝早到的人不少，已经在山门前开始排队，这些人来自九州大陆各地，都是慕仙剑宗凡人成仙的名声而来。
队伍井然有序，百里姝的辇车一抵达山门上方，顿时引起一阵喧哗。
“前方何人！山门之前，禁车通行。速速下车。”
驻守弟子冲百里姝的辇车扬声喝道。
百里姝带来的族卫侍女都只听她吩咐，只要她不发话，照行不误。
见那辇车我行我素，十分不把剑宗规矩放在眼里，看架势竟是要直接越过山门大阵往里行去，两名驻守弟子一跃而起，左右挥剑将辇车拦在半空。
“说了此地禁止车辇通行，你没长耳朵是怎么回事？”
那守门弟子态度很不客气。
百里姝一摆手，辇车稳稳当当停下。
她掀开羽帘，漫不经心瞟一眼两个挡路弟子，端坐一动不动。
侍女连翘走出去，抬手指着车身的白羽图腾，因着自家小姐态度，对这群仙剑宗弟子也没什么好态度：“你们没长眼睛还是瞎了，没看见车上羽山族的图腾吗？”
“看见又如何，管你们来自何处，既来到仙剑宗，就得守仙剑宗的规矩。”
守门弟子义正言辞，旁边弟子却悄悄递了个眼色。
那守门弟子不明所以，转头疑惑看他，那人将他扯到旁边小声说：“这位来头不小，羽山族的大小姐，恐怕是闻人师兄那位未婚妻来了。咱们还是不要得罪她……”
“可她破坏规矩，众人都看着呢。”
“我说你脑子会不会转弯？她这身份，就算硬要乘车进山，也怪罪不到咱头上，大家议论的只会是她和闻人师兄这层关系。”
“可……”
“听我的，犯不着就跟她结仇，她肯定是能进师门的，说不定还是宗主亲自收徒。万一她以后记仇找咱麻烦，我们岂不成了倒霉鬼，与其得罪她，不如与她行个方便。待会儿我们假装没拦住她，让她闯进去就是。”
那弟子犹豫一会：“好吧……”
百里姝坐在辇车中，将两个守门弟子的悄声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两个识时务的。
可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见风使舵的人。
她直接吩咐：“不用理会，只管前进。”
金鸟仰颈啼叫往前展翅，翅膀将拦路之人撞开，那两弟子见机闪至一旁。
眨眼间，辇车便越过山前台阶，就这么趾高气昂地进了宗门。
“那人是谁啊？好生嚣张。”
“没看到十二只金鸟，那般派头，定然是羽山神脉族了。”
“原来是百里家的大小姐，难怪这么大排场，连守山弟子都不敢拦她。”
下面排队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那两名驻守弟子神色悻悻，幸好刚才他们闪得快，若慢一点，怕不是要当场被撞飞。
吃亏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金鸟辇车一路大摇大摆，直接飞至仙剑宗主峰广场前，才停下来。
侍女上前将百里姝搀扶下车。
百里姝步下车，站在大殿广场前，抬首环视四周熟悉的殿宇楼阁。
两世重来，她再一次来到这里，心境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是何人？此乃宗门重地，为何将辇车行此处？”
回廊下走来一行人，为首者是个一袭深蓝道袍的中年男人，皱眉看着百里姝。
百里姝听到这声音，缓缓转身。
又是一位老熟人。
别来无恙的啊，我敬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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