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一节 老高的海外恋

医院外面毒辣的日光烤晒着，进入住院部却瞬间阴凉阴凉的。我没有急于跟着老高往电梯间去。暂缓了脚步，看了看周围安静的走廊。有些奇怪。这是傍晚时间，探望病号的家属朋友大多散去，日班的医生和护士也都下班了。白天显得拥挤而嘈杂的住院部只有在晚间才会恢复平静和寂静。

时不时的从楼上走廊里传来患者的痛苦的喊叫声。这是重症特别病房，很可能半夜就会从病房里被凄惨的哭声吓醒，见到病房又有逝去的患者被太平间的工人推着高脚的停尸车拉走。

“莉莉，害怕了？”老高阴沉沉地走出来，见到我迟疑不决的样子，关切地低声问道。“我就说，别看了。你王姐现在正在重症室，去了也只能在外面看了人影，这大晚上的，灯光又暗，看都看不清。”

我摇摇头，“没事的，高哥，我不是害怕。。。我进来突然就感觉我什么时候来过一样的错觉。。。我上一次去医院最后一次看杜敏就是这种感觉。。。我不忍心进去。。。”我还是没有动弹，老高就那样站在我身边。

“那你想回去吗？”老高轻声地问我。

“不，高哥，咱们上去吧。。。”其实我知道马子伟在我来之前和我说过王淑华的病情和治疗情况。现在的王淑华其实就是半个死人一样，已经完全依靠呼吸机和点滴，老高只能这样烧钱，虽然医嘱已经下了，当时老高坚决不签字，坚决不放弃最后的治疗。

这次老高冒着随时见不到王淑华最后一面的风险跑去接我在老高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其实马子伟就说过，老高希望这些朋友来探望王淑华，有朋友在他的身边陪一陪他说说话。可是老高在槐城的父母年迈出不了远门，自己的姐姐姐夫虽然来过北京看望过王淑华，但始终没有家人能够长期在北京陪伴他们。我们这些朋友七零八落的，倒是蓝妹子经常过来，雯雯出国前一直也陪在老高的身边照顾王淑华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帮助喊个医生护士。整个护理雇了专业的护工，还有护士照顾。所以老高基本就是一个监察病人情况的傍观者。

我迈出了第一步，似乎从泥沼里拔出脚一样，老高瞅了我一眼，便大步向电梯间走过去。我随后小跑起来。进了电梯间。宽大暗淡的电梯间寂寞无声，只有头顶上暗红色的楼层指示灯忽闪忽闪的，很快我和老高便到了王淑华的重症病房所在的楼层。十七层。走出电梯间，走廊的感应灯并不是很亮，我向病房瞄了一眼，整个病房的走廊死寂一般。没有人从病房里走出来，除了我和走在前面暗影一样的老高也没有其他人走进病房。就连护士站的护士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幽幽不明的灯光空空的亮着，照在整齐而空无一人的护士站。那种我实在不喜欢闻到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整个楼层走廊。

我看到老高已经走进病房便急忙跟进去，来到王淑华的重症病房。隔着护理窗，微弱的灯光照着躺在床上的王淑华那浮肿的脸，整条被子一直盖到她的肩上，只露出一张胖头鱼似的脸苍白的迷糊着。护工在旁边照看着。老高换了护理服装走了进去，和护工简短交流了几句，又走近王淑华的床前，低头不语，高大的宽厚的肩膀抽泣着。我顿时一惊，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了半天，老高就一直跪在床头前，紧紧握着王淑华的手头抵住王淑华的也像一条胖头鱼的手久久不放。断断续续地从屋里传出了老高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焦急的敲着窗户，那名护工似乎听见了，一会儿走了出来。

“师傅，我嫂子怎么了？”我凑到她的眼前，火急火燎地问道。

“医生又下医嘱了。告诉高老板，说必须为病人准备后事了。。。也就一两天的事。。。唉。。。”护工说完就走了进去。

我顿时全身冰冷冰冷的，好像这处病房里的所有阴冷之气都被我吸收了一样，我开始打颤。双手不由自主的抖着。我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直到咬出深深的牙印。这是我在见到杜敏临终时的一种反应。恐惧难过，还有无助感，曾经自己感觉我很自信，任何苦难都打不倒我。可这一瞬间，我的一切雄心壮志一切美好梦想都破碎了。

现在看到王淑华我竟然也是这种感觉，看到老高一直悲伤的哭嚎时，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弄湿了我的整个面颊。

那一晚上我就一直陪着老高，我在外面他在里面，一直到护士回来劝出了老高以后，我和老高才坐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听着医生讲述王淑华的治疗情况和后事安排。

老高难为情的看着我，“莉莉，你先回酒店吧，我给你叫个车，别在这里这样陪我了。你嫂子能够在最后时间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谢谢莉莉。”

我也拗不过老高的请求，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院，坐着老高朋友的车回到了酒店。

回到槐城后，我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马子伟。“马哥，医院给王姐下了病危通知，也就这两天，我本来想留在北京帮助照料一下。高哥死活不愿意。你看怎么办？”

马子伟惊愕地半天没说出话。“莉莉，我下午就和夏丽一起过去，可能老高家里人也要一起过去。你就不要去了，公司这里好多业务需要你来处理。”

我暗自悲伤，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马子伟走的第二天，就给我来了电话，告诉我王淑华走了。老高在北京和他一起料理后事，追悼会也一起开了，我那就不用过去了。老高在北京的朋友帮助操办的。我难过的呜咽着。

马志伟和夏丽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个消息。老高准备出国了。槐城的房产委托马子伟给卖掉，大马公司的股份也一并回购。我看到马子伟悲伤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安慰他，幸好从北京那面结算的现金正好可以转给老高做股份回购。就这样，匆匆忙忙之中，老高和王淑华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老高也没有再回到槐城。

我一直纳闷，老高竟然也是去的澳洲，是海兔子魏涛给介绍的城市，那里正好也是雯雯她们乐队活动的城市。马子伟说这事的时候，他没有心情我也没有心情。一直到树叶落地满街青黄不接的时节，我坐在办公室正计算着年底账务上的事的时候。马子伟回来了。

“莉莉，辛苦你了，这段时间我和老高一直比较忙乱，公司一切事务都是你来管理。多谢你。老高也非常感谢你。。。不过老高突然要出国实我没有预料到的，你知道吗？海兔子就是魏总来电话，告诉我老高现在特别颓废，整天拉着他一起去酒吧。。。不知道是谁告诉了雯雯，雯雯有一天找到了老高，老高差一点没有认出来。后来海兔子就把老高交给了雯雯。雯雯就带着老高去了乐队，现在老高情绪好像转变了，很少去酒吧喝酒，倒是经常和雯雯她们乐队一起四处表演。”

我惊愕的看着马子伟，“马哥，你是告诉我老高和雯雯在一起了吗？”

马子伟摇着头，“我不太相信，老高在国内时虽然很喜欢雯雯，但是现在王淑华才刚走没到半年，而且雯雯又是一个我很敬佩的女孩，有着良好的品德。她俩不应该就这么快走到一起吧？”

“马哥，别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雯雯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即使她喜欢高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高哥在一起。魏哥怎么说的？”

马子伟苦笑着，“世事难料啊，莉莉。。。这事就是海兔子说的，他亲眼看到雯雯开着车接走了老高。。。”

我吃惊的看着马子伟，“什么？我雯雯姐会开车了？这可真厉害。她在国内还不敢开呢？这到了国外变化怎么这么大？要是这样，魏哥说的话我倒有几分可信度。。。不然我给雯雯姐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马子伟点点头，“都是好朋友，你说话能方便些。”

我等到马子伟出去的时候，给雯雯在网络上进行了视频通话，“莉莉。”我惊讶地看着一身漂亮的时装的雯雯从出国后第一次亮相的形象，又惊又喜。

“我们好久没联系了，我整天和乐队忙着筹建还有筹划演出的事，就一直没有给你联系。现在好了，已经有了好几次巡回演出，票房成绩越来越好。。。告诉你个大喜事。。。高哥也来我这里帮忙了。。。哈哈哈，高哥真是一个福将，给我们乐队带来了澳洲华人商圈里年会演出的订单，而且收入很高。我们乐队的人都非常喜欢高哥。。。”

我喜滋滋地看着雯雯，“太棒了，雯雯姐。。。高哥在国内就是大马公司的顶梁柱，现在他这突然一走，我倒有些不适应了。。。雯雯姐，问你个事，你可要老老实实和妹妹说哈。。。”

雯雯仰着脸，看着镜头里的我，“是不是想问我和老高处对象的事？”

我一下子脸红了，半天没有说出口，“高哥是个好男人。。。雯雯姐，你在槐城时我就说过。。。如果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把握。。。”

雯雯灿若桃花，“谢谢莉莉。。。老高很好这是公认的。。。我和老高处没处对象那是我俩的缘分。。。不过我告诉你，现在我们还只是朋友。。。魏哥见过我带老高走了，可能有些想法。。。他认为老高可以帮他投资，和他一起做生意，结果老高走出低谷后就离开了他。他是在怨恨我，是我搅黄了他海兔子的计划。莉莉，你知道我当初也是来澳洲扑我同学的，当时魏哥也帮了我不少忙，我欠他的，但是我后来组建乐队后人情帐已经还了。经济上我一直不欠他的。现在他在商业上有了困难，找我借钱我没有答应，老高来了又想拉高哥给他投资。老高一开始就说考虑考虑，毕竟老高已经不是当年风光那阵子，手里有的是钱。他现在只有你们大马公司给他那一笔款，在澳洲买了房产和一处农场以后手里就基本没有余钱了。。。说实话，我们乐队一直供应高哥的生活费，这笔帐都记在我的账上。。。”

我越来越惊愕，“雯雯姐，幸好你告诉我。。。要不我和马哥还一直烦恼呢。马哥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现在好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高哥是你的最优选择，如果雯雯姐你还想重新组建新的家庭的话，高哥可是你的惟一选择。”

雯雯吃吃的笑着，如玉笋的脸展开桃花朵朵，“莉莉，有你的，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的。。。倒是你啊，别再挑了，找那个大军官最合适，我还想早一点吃你的喜糖呢，你就别操我的心啦。”

我红着脸，“雯雯姐，我的事以后再说，毕竟我还没有追求我的人，至于什么别人介绍的，我还没想好。两个人在一起是情缘不是身份地位，那些都是过眼云烟。我也不要别人来给我钱花更不需要借别人的面子撑我的脸。倒是姐姐很实际，一个人在海外带着孩子，虽然有好朋友一起做事业，可是孩子成长是需要和谐的家庭培育的，单亲妈妈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你也看到了，姐姐。我们工作室这些单亲妈妈的命运你都看到了，有哪一个是幸福快乐的？又有谁家不是一肚子苦水。这次我在北京看到高哥跪在王姐床头痛苦的样子，你知道吗？姐姐，我的心都碎了。夫妻一场到时候阴阳相隔，那种痛苦可能高哥没有遇见你，好多年是走不出去的。现在遇到了你，你又把他带出了那个阴暗的世界，他可能这辈子会终生难忘的。。。”

雯雯哈哈的笑了起来，“莉莉，你在给我说媒吗？老高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看不见得。这段时间在我这里。。。在我乐队这里，脾气老大了。不过不是冲着我们乐队朋友，而是冲着和他谈业务的客户。。。我都吃惊，这是我认识的高哥吗？”

雯雯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我吃惊的看着雯雯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内心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高哥真的在海外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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