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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远这会应该是没心情同他扯犊子,所以他绝不是在说笑,周护越想越郁闷,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能对他人身攻击呀!
他抱起双臂,左右遥望看似不在意,然则一股气不顺。
杨逸远恍然未觉,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不可自拔。
脚步不知不觉的来到城西鸿鹄大街,位处街巷末端拐角隐蔽的位置,开着一家名为“阿海面馆”的馆子,只要路过的一个稍不留神,很难注意到这里还开着一家面馆,周护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他喜欢吃面,又喜欢往没有人气的地方钻。
面馆规模不大,诺大地方摆着四张桌子,一桌配着四张条凳,和一个身形微胖的掌柜,正坐在桌前清闲的打着哈欠呢,眼角便瞟到门外有人影来,立时将打到一半的哈欠拢了回去,甩上白巾做上伙计的活,上前招揽他们入座。
“客官吃什么?”
周护道:“两碗阳春面。”
“好勒!客官稍坐。”掌柜回身掀帘入了厨房,既是掌柜伙计又兼大厨,一人全揽。
周护从外面一路走来,从城南铭宇斋到这鸿鹄大街短短几炷香时间,路上行人将“城门封锁”的消息都传开了。
为什么封锁城门,自不用多说。
掌柜的到厨房里头下面,周护与杨逸远同桌而坐,现下有了说话的空间,一扫方才阴郁,开口进入正题:“你知道官府为什么要查封铭宇斋吗?”
杨逸远的眼眶泛红,应是憋了一路,说话的嗓音略带沙哑,“知道了又如何?说到底,我那差事左右是黄了。”
周护知道他心情低落,便顺着他:“一直没想起要问,那个与你暗中接头的千户,是叫什么名字?”
“我哪知道!”杨逸远语气冲得很,过了一会意识到自己情绪过头,便收敛着细想了想:“我记得他姓夏,他的腰牌就刻着他的姓氏。”
“那你可知,咱们衙门里头,可有姓夏的千户?”
“不知道。”这个问题一下就问住了杨逸远。
“既然不确定,你又怎知那所谓暗卫营暗招人士的消息可靠?”
“那你觉得呢?整个衙门里难道就没有一个姓夏的千户?”不知周护的话触及到他哪一点,他的反应突然大了起来。
“这还有待查实。”
“可笑,如何查?你凭什么身份查?”
尚宝司有四大分卫,分别有红旗卫、黑旗卫、白旗卫、紫旗卫,各卫有十几二十号千户,有大多分派在外,就不说在那外的,就连留在本部衙门里头,有哪些千户,长得是牛头还是马面,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单凭嘴上说说,其实周护也无能为力,只能摇摇头。
“你也不确定,凭什么说消息不可靠?”
看着有些暴躁的杨逸远,周护垂眸定了定,“回头到衙门打听一下有没有暗卫营一事不就知道了。”
“说得简单。”杨逸远嗤笑。
周护抬眸望向他,一时没再说什么,场面冷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赶早一步,或者是官差赶晚一步,当是我们就置身于铭宇斋之内,你猜我们会是如何?”突然他又问。
“会如何?”杨逸远平静的看着他,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会不会也被抓起来?”
杨逸远不敢苟同的皱起眉,“怎么可能?”嘴上不信,心下又慢慢地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周护面色凝重。
杨逸远没见过他这幅神色,就像换了个人样,陌生又严谨,下意识回避着别开了脸,“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差点连累了你?”
周护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思绪一滞,“你怎么会这么想?别误会,先前在岸边围观的时候,我问了一位阿婶,她说红旗卫和城防军之所以联合抓捕,是因为铭宇斋里窝藏着一批反贼,假若当时我们就在里头,难免不会被当作是同党,那反贼可是大罪,连着家人受累的抄家之罪!我是觉得,幸亏赶晚了一步。”
“不、不可能。”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外面随意抓一人问问,今日铭宇斋查封抓得可是反贼?”
“什么反贼,哪里的反贼?”杨逸远到现在都难以置信,就好像他心心念念要奔赴的前路,实际上是一个泥潭,他差点就陷了进去。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外头在传的说书造谣案,想必造的就是今上谣言,那样就是在与天家作对,与天家作对那可不就是反贼?”只是这谣言具体传的是什么呢...这让刚进城的周护很想探个究竟。
“假若我们真就在铭宇斋那又怕什么,我自不是那反贼,不怕他们抓!”
“那是!反正都抓获了一批人,不在乎多我们这一个两个的。”
杨逸远莫名其妙的的瞟了周护一眼,觉得不是滋味,“红旗卫缉拿办案不是很神?哪能见着人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抓?没有这样的道理!”
“偏偏这世道还真是不讲道理的,你以为的不一定就是他人以为的,说不准那被抓拿的一批人,真就有几个冤枉人掺在里头。”周护一番剖析,不知杨逸远是否能听进去,想了想就将尾调一转:“那与你接头的夏千户,是什么时候找上的你?”
杨逸远如实答道:“就在告假归乡的前两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没想到周护只是临时起意。
过了一会,热气腾腾的两碗阳春面上了桌,掌柜的甩了甩发烫的手心,呼出一口气,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方才,在谈论说书造谣案?”
眼看掌柜端着汤面上了桌,周护已然住了口,正从竹筒拿出筷子的动作顿了顿,不明所以的向掌柜缓缓点了头。
掌柜也是闲得发慌,生意寥寥闭塞在这铺子里,忍不住压小声音打听消息:“外头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汤面刚出锅,正在大碗里冒着热气,周护吹掉一口,一边回道:“官府查封了铭宇斋。”
“那造谣的反贼竟是藏身在铭宇斋?”
看样子掌柜的好像是知道点什么。
周护瞥了眼旁边拿着筷子在汤面里搅拌,却无心吃面的杨逸远,自己也少了几分食欲,索性放下筷子,抬脸问掌柜的:“这几日我告假归乡了几日,今日才刚回到这城里,刚才路过铭宇斋,就看到官差在缉拿办案,看起来乱哄哄的,莫名所以,城中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具体讲讲?”
掌柜的倒没在意他不答反问,做贼般的望了眼门外人烟稀少的街道,竖指“嘘”了一声,“咱们小点声说话,这两日因着参与谣言议论的平民百姓,没少遭罪,这反贼装扮成说书人造谣犯了今上圣怒,底下办事的尚宝司红旗卫也不知是哪个当头给出的主意,派人到这大街小巷四处巡查严捕,肆无忌惮的乱抓一通,发现一点苗头就不经审问的将人抓起来,已经抓了好几批人到大牢,听说抓了有破两百号人,呜呼哀哉,真是造孽!”
这可愁煞死掌柜了,外头风声太乱,大都闭门入户的躲在家里头,连累他这小小面馆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掌柜的见周护发着愣,怕是自己顾着说话分了他的注意力,桌上酱色油光的清汤面动也未动,提醒道:“客官快吃,再放面就坨了。”
汤面也散走了一些热气,周护依言拿起筷子唆了两口面条,细细吃着,一边继续问道:“你说咱们老百姓有因为参与谣言议论而遭了罪,可我还是很想知道,说书造谣,到底造得是什么谣?”
“唉哟!唉哟哟!”掌柜叫了起来,直拍大腿为难,“小兄弟耶,明知上头那位责令禁言,不得议论,怎么还要问!”话是这么说,可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要再把话藏着可是要憋死他!
掌柜的小心地往门外多瞧了几眼,再走了两三个跨步上去把门给虚掩上。
周护瞟了一圈,周围除了几张桌椅,还有帘布后沸汤滚动的灶台,于是出言激掌柜:“此间只你我他三人,你若是怕了不敢说,我也不强求。”
别说这话还挺受用,掌柜关好门回身一挺:“谁说我不敢!我就是说了又算不得什么!”接着快步回到他们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这种冒着风险的刺激,一时让坐下的掌柜的胸脯起伏不定,呼吸急促,“只,只要你们敢听!”
周护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不要怕,真有个什么万一好歹,还有我两与你作伴,你不是一个人。”
这样听来,三十好几的掌柜觉得自己连个小兄弟都不如,收起那颗对朝廷官府的敬畏之心,摆出持重老成的态度,屏息压低音量,“这事还要从五日前,今上摆架出行到西岭行宫避暑说起......”
五日前,正是他们告假回乡的第一日。
说起来,当今圣上登位还不满一年,是去年秋末坐上的皇位,此前皇位一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当,在位时年号佑熙。
佑熙帝乃先皇嫡皇后所出,是以当得皇位,而今上乃妃子所出,十岁出头就被封了个藩王,被赐到北方的燕京去,名号燕王,离京陵隔得远远的。
皇家的那点争端他们做百姓的说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燕王就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谋反,由此引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战火维持了将近三年,累及不少无辜百姓,直到去年入秋,燕王攻破京陵城,长驱直入荣登宝位。
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宫廷秘闻,当时燕王凭着一道不知是由谁事先拟好的圣旨传位,以佑熙帝的名头传位给他,因此才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今上,外人看来一切和谐,而战败后沦为俘虏的佑熙帝现成为史书上的一笔,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