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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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西区与白塔中心不同，雪季说来就来。甫一落下，便是鹅毛大雪，片刻间，世界已是银装素裹。
孟予在抢救白虎一事上独自努力了三天，一无所获。每当她捧着那颗巨大的虎头问它为什么还不变回人类时，白虎只会无奈地舔舔她。
地牢门口的风格外强劲，孟予没有多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中轴大路上走，她要横穿这条路，去对面的领事府。
身上的咖色斗篷是林琼止给她新买的，袖口和领口毛量充足，人停在雪地里，像个呆愣的土拨鼠。
载满集装箱的货车一辆辆从她眼前开过，将路上的雪压得平平整整。押运长官是位腿长个高的向导，轻盈跳下车，不由分说地往孟予怀里塞了一罐糖。
“谁家孩子？赶紧回家去，待会还要下雪。”
糖罐极大，并不是商店售卖的规格，孟予只能用双手抱着，更加艰难地往领事府扑腾。
林琼止坐在床边边赏雪边喝茶，远远就瞧见在雪地里挪动的身影，赶忙差人出去接她。
那糖罐是全透明玻璃，五彩缤纷的水果糖堆在里面，显得格外梦幻，不仅与领事办公室的实木家具格格不入，往桌上一放，还占了不小面积。
林琼止屈指敲了敲：“你这是遇见运输队了？”
孟予将自己冻僵的手指贴在脖子上，把自己冷得一激灵，似乎连说话都冒着冷气：
“嗯，那个姐姐塞给我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谢她。这些东西是运去周边的村子吗？”
“不是，运到牧场。”
孟予瞬间收声，生怕接下来又听见什么不该知道的内情。
屋内暖气很足，轻易驱散了雪地里带出来的冷意，她拍拍自己的脸，重新拿回了表情的控制权，叹气：
“我去地牢待了一会，老虎还是老虎。”
林琼止给她倒了热茶，动作轻柔地扫去她肩上的落雪：“没关系，你的疏导还是有用的，它没有变得更严重，不是吗？”
“但它也没有变回来。”
“阿予，异化是不可逆的，至今为止，没有哪个完全异化的哨兵能成功变回人类，这是他们获得力量的代价。”
孟予心里明白，但依然难以接受，正想和林琼止说她后面的计划，紧闭的门传来“吱呀”一声。
进来一个比她蹚雪更艰难的人。
来人身形高挑，却单手拄拐，一蹦一跳地挤开门往里进，配合他那头红毛，动作颇为滑稽。
“林姨，我——”
周京度还没来得及抬头，沾满厚雪的拐杖在地上打了个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下倒，正好扑倒在孟予脚下。
孟予：“……”
她觉得这一幕过于眼熟，心想这小子该不会中了什么有她在场就站不起来的魔咒吧？
她起身去扶，但这人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紧张，忙于躲开她的手，又摔了一跤。
孟予：“……”
林琼止轻咳两声，抑制住上扬的唇角，发话：“别管他，哨兵的身体结实着呢，不会摔死的。”
周京度又是抓桌腿，又是扶拐杖，终于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开口就是哭诉：“林姨，你好狠心。”
“我要是真狠心，你还能等到阿予去救你？”
周京度拄拐转身，一副身残志坚的悲屈模样，冲孟予鞠躬：“我听林姨说了过程，多谢您救我，小姨。”
孟予表情空白，满脑子都是他那句“小姨”，连季献变成虎的悲伤也暂时抛之脑后了，愣愣地盯着他，直将周京度看得心里发毛，悬着一只脚，傻傻地站在原地。
林琼止简直没眼看他这幅地主家傻儿子的做派，赶紧给孟予解释：
“他外祖母，是我学生期间的导师，我跟他母亲也认识，所以这小子才叫我姨。”
转向周京度时，语调明显降了下去：“说吧，找我什么事。”
哨兵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被林琼止瞪了一眼，才开口：“林姨，我想麻烦您……找人给我做个疏导。”
“找人”两个字被他咬了重音，生怕对方没听见似的。
林琼止秒懂。
她的精神体是鲤鱼，疏导时会将哨兵的精神体包裹进泡泡里。泡泡里的水虽是虚幻，但在精神域内，仍能造成无比真实的溺毙恐惧。
正因如此，尽管她是s级，许多精神体是陆地生物的哨兵，也不太愿意求到这位西区领事头上。
她本人倒是对此喜闻乐见，不仅工作轻松，还方便玩一些字母游戏。
但有时候，恐吓小年轻也很有意思：“基地里的向导都有任务，没有别的空闲人员，只能我亲自给你做疏导。”
周京度吓得拐杖都拿不稳，单脚就要跳走：“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的，林姨不愧是s级向导，光是见您一面，我感觉已经大好了，不用疏导。”
“站住。”
他终究没能走掉，被人拖着后领甩过半圈——天知道林姨一个向导哪来的力气，和孟予面对面。
“等我们聊完，你送她回去，表现得好，说不定阿予愿意给你做疏导。”
她躲在哨兵身后，冲孟予眨眼间，意思分明是：“免费打工人，不用白不用。”
周京度拼命扭头，似乎想看林琼止是不是在开玩笑：“林姨，你确定是我送小姨回去，不是她扶我回去吗？”说罢，他还指了指自己粉碎性骨折的腿。
“你单手拄拐，不是还有一只手能拎糖罐吗？不耽误走路的。”
周京度敢怒不敢言，默默从林琼止手下挣扎出来，坐在一旁等两人聊完。
被他这么一折腾，孟予的心情好了不少，重新提起来意：
“等过几天雪停，我打算带季叔叔去拉里海域找表姐，暂时不回白塔。”
林琼止眉间一皱，面露不忍：“阿予，虽然季献曾是娜维西的心腹，但是……”碍于周京度在场，后半段她没说，但孟予明白。
一旦哨兵出现不可控的异化迹象，必须当场击毙，这是埃莉诺拉早年定下的法则，任何人不得违抗。
或许还有另一重意思。
季献已经失去价值，娜维西没理由救他。
“不是，也不算是找表姐，是找会长，他肯定跟表姐在一起。”
虽然同为s级，但诺伊能成为向导协会的会长，必然有他的独特之处，她想试试。
“林姐姐，感谢你替我隐瞒这件事，我带它一起走，免得事情暴露后连累你。”
林琼止哑然，她心里觉得这件事绝不可能成功，但也不忍心强硬留下孟予，微做让步：
“可以，我找人送你们过去。但是你得带上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让他跟着你长长见识。”
周京度没有别的优点，唯有那股天然的耍宝气质，她至今也没看到第二份，让他跟着孟予，也许能叫她开心一些。
若是季献那老男人没救了，也正好尝尝新菜。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明显也是说给周京度听的，他瘸着腿起身反抗，可惜无果，反而被塞了一个大糖罐。
“去吧，记得表现好点，否则阿予不会同意帮你疏导的。还有，这个罐子易碎，你要是摔倒，小心别压着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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