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新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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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里海域横在北区和东区之间，向南与白塔内区接壤，面积极大。孟予一行人从西区外的毗邻港口入海，在海上漂了七八天也没能碰见娜维西的蔷薇号。
她担心表姐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后，会找人强行将她送回白塔，索性没有提前和娜维西沟通，纯靠运气在海上找人。
幸好白虎一直处在一个不好不坏的稳定状态，也不用担心耽误治疗。
——如果队友们没有强行上船的话，就更好了。
也不知他们出于什么考虑，非要同她一起，赶都赶不走。
此时的孟予正躲在自己房间里，翻看关于哨兵异化的资料书，来送书的周京度在给书贴标签。撇去在场第三人不看的话，画面格外和谐。
煞风景的路一川反坐在椅子上，四只椅子腿只有两只落地，连人带椅晃了半天，仍觉得无聊，又去找孟予搭话：
“季献去哪了？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
“不是说过了吗，他留在西区养伤。”
“那你带上来的那个大黑笼子，里面装的什么啊？”
孟予头也不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新养的宠物而已。”
宠物这个词颇为耳熟，路一川“啧啧”两声，下巴冲周京度的方向扬了扬，开起玩笑：
“那个弃养了？”
孟予抽空瞥了一眼周京度：“比起鸭子，我还是更喜欢毛茸茸。”
哐当一声，周京度的单拐倒在地上，整个人从表情到四肢都显得摇摇欲坠，僵硬地问孟予：
“你怎么知道我是鸭子，那头该死的金毛趁我昏迷，强迫我接客了？”
他只听林琼止说是孟予救了他，却不知道具体过程，如今一提起鸭子，满脑子都是金毛说过的“公鸭职责”。
孟予的注意力还留在书上，没有细想：“在我去之前，他主要想让你下蛋，所以你应该只碰见过我一个客人，不然早上桌了。”
周京度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虽是哨兵，却因是家里这辈唯一的孩子，也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母亲曾说要给他求一位向导伴侣，哪怕等级只有d，只需对他一心一意即可。
这些美好计划，如今全都付诸东流。
没有哪个向导会愿意与一个失过身的哨兵结合。
而孟予，以她的身份等级，不求名分只愿被她宠幸的哨兵排起队来能绕白塔一圈，他还断了一条腿，必定是抢不过他们。
难道只能守活寡了吗？
孟予的手伸出去半天，没有接到书，抬头一看，本该递书给她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予反思了自己拿他当书童的做法，讪讪收手：“你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一会，去甲板上吹吹风。”
她说完便自顾自起身，周京度的眼神跟着她移动，默默地想，孟予是不是在关心他？有没有可能她也喜欢他？
她帮忙捡起了他的拐杖，五分可能性！
她还阻止路一川跟她一起走，让那人留下照顾他，九点九分可能性！
周京度单腿在原地蹦跶两下，又想，难道这个向导有慕残的癖好，就喜欢断腿的？
孟予对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跑偏思维一无所知，反手带上门，成功将两道要将她后背盯穿的灼热视线关在房间内。
屋外海风的强度，尤胜西区地牢里的鼓风机，将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只是地牢的走廊终归是线路明确，起起伏伏的海浪却没能规划出清晰的方向，看得人平白生出茫然。
孟予站在护栏前出神，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见到诺伊，那份埋在潘多拉魔盒里的结果，是一线生机还是无望死刑，在开启前，谁也不知道。
这份纠结心情在她转身看到闻风时，更加雪上加霜。
男人站在内舱的门口，隔着约莫七八米的距离，安静地与她对视。
孟予的心一点点下沉，她私心里不愿与闻风见面。季献已经成了那副模样，她不想在一段任务里同时失去两个队友，不揭发他，也不与他合谋，这是最好的距离。
可闻风走近了，越来越近，挑明了她的粉饰太平。
“阿予，你在躲我，对吗？”
孟予还想继续挣扎：“没有，我从小就很宅，不喜欢出门，你知道的。我只是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不是躲你。”
她微微转过身，没有让闻风看见她撒谎的表情。
但闻风将她的肩膀掰正过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明显的强制：“牧场的场主和你说了什么吗？”
牧场任务里，七天一到，他如约从里面出来，却只看到特意等在门口的西区卫兵。卫兵告诉他，他的三个队友早已救出任务对象，回基地去了。
事后和维利塔一起复盘，他隐瞒了自己去找场主的真正目的，却没略去这项流程，于是绝望地得知，孟予同样找过场主。
只不过维利塔不能确认她去的准确时间。
他惶惶数日，生怕孟予听到了他和场主的对话，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试探她。
孟予沉默许久，眼神焦点落在天边，傍晚的霞光仍有余波，将大片天空印成暖橙色，比当时他们一起绕着蔷薇号腾飞的时更好看。
海与天终年不变，连云雾也在模仿昔日的做派，面对面的两人却早已不复当初心境。
她仍决定不坦白，只说：“我知道，你想找场主合作。”
这句不是谎话，孟予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定定地与他对望。
这几天常见周京度在眼前晃荡，总叫她想起之前的闻风。两人是有几分相似的，并非是性格或身形，而是那股出自大贵族的底气与傲气。虽然谨慎，但从不畏手畏脚。
可现在，闻风更像一棵饱受蛀虫折磨的树，外皮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被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疤痕，伤在左边，很细微，社交距离外几乎看不出。
孟予抬手，指腹轻轻按上那道疤，仿佛在感受其中封存的苦痛。
“学长，你在做的事，能让自己开心吗？”
闻风瞳孔骤缩，情绪忍不住外泄，呼吸重了几分。
“我……”他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孟予的手指很冷，像一块碎冰，在冬季里不合时宜地闯进他的生活，让他猝不及防。
良久过后，他握住那只手，将它紧紧贴在脸上，声音很低：“我希望你开心。”
他的人生毁了，在他得知贵族的腌臜换婴事件时就毁了，他没法踩着那些本该出生富贵的孱弱孩童，继续若无其事地做闻家少爷。
还有孟予，皇室已经开始逼她下污染区，谁知道后面又会强迫她做什么其他恶心任务，他必须保护——
“可是我的喜怒哀乐不该由你承担责任，”孟予打断了他，“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她想表达自己与闻风非亲非故，即便她不开心，也不是闻风的错，他没理由为此付出，可脱口这句话，倒像是在埋怨对方一样。
孟予正要解释，另一只手也被闻风牵住了，他面露动容，又有些紧张，牵她的力度时大时小。
“虽然皇室是你的血亲，可她们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清白高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
孟予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急忙抢白：“我不愿意。”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表姐给我起名为‘予’，因为只要皇室一日不倒，我就永远有‘予’别人东西的能力。”
“反过来也是一样，除非我抽离蔷薇精神体，否则皇室所做的任何事都有我一份责任，血脉不是地缘能割断的，你明白吗？”
他仇恨皇室，却从来没有想过，皇室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以蔷薇为精神体的欧斯家族，她同样是既得利益者。
孟予从闻风手里挣出，反过来紧紧抓着他，意有所指地重复：“你明白吗？”
闻风察觉出她语气里的抗拒，深呼吸两次收住了情绪。他想，孟予自小在皇室长大，又对其背后的黑色交易一无所知，会依赖、会维护都是合理行为。
于是他虚揽住她，尽力安抚：“好，我明白，是我太心急了，抱歉。”
这句话一出，孟予颓然松开手，她知道闻风仍旧没有听懂。
她仰头盯着他，脑子里的记忆翻来覆去，试图找到一些能点醒他的关键信息，可惜无论哪一个都不合适。
知情人里，唯一与闻风熟识的只有她，若是泄露，埃莉诺拉连查都不用查，瞬间就能猜到是她捅破了秘密。
何况……何况闻风像是在拿她当浮木，她不知道斩断这一联系会对他造成什么程度的影响。
最后她只是垫脚，手臂环住闻风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在他回抱过来时，孟予在他耳边轻声说：
“学长，我希望你也能开心。”
所以别再做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不会成功的。
闻风没有应声。
孟予感到一阵难过，极小声地提醒他：“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这一瞬间，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季献，季献明显知道许多秘密，若是他还好好的，兴许能帮忙开导闻风。
“好了，学长，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看季……极其可爱的，我的宠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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